兩個馬哈 (maja) 是指哥雅的兩張傳世不朽畫「穿衣馬哈」和「裸體馬哈」 (the naked Maja & the clothed Maja) 這兩畫是雙胞胎，除了衣服其他基本一致。但這兩畫可都是一筆一畫的真功夫，不是今天 copy/paste 的電腦復製。

馬哈，指的是「中下階層的女子」，並不是特指哪個女子的名字。 字母 J 在西語中一概發 H 的音，像洗髮精 Jojoba 就念作 Hohoba etc. ，三毛的西班牙老公 Jose 在英語是“瓊斯”，西語就譯“荷西”。最好玩的是清潔工拖洗地板，會豎個牌子寫 Piso mojado. 是《當心滑倒》的警示，但 mojado 讀來像臺語的《沒法度》。剛來美時，見到總發笑……

哥雅 (Francisco José de Goya y Lucientes 1746-1828) 。 是是西班牙藝術的驕傲，卻跟貝多芬一個命運，因痼疾導致耳聾、正當他藝術生涯搖搖欲墜時，因阿爾巴公爵夫人 (Duchess of Alba) 出現轉機。阿爾巴公爵夫人其實出身不高，會嫁給公爵阿爾巴，是因為美色。哥雅對她卻愛得如醉如痴，毫不計較她繡花枕頭。誇她“連每一根頭髮，都能點燃他的愛欲”。阿爾巴公爵庸俗膚淺，對藝術其實泛泛，養畫師只是沽名釣譽附庸風雅。自己老婆卻做了畫師情婦，兩人有染的傳說不斷出現，貴婦們聽到都是又妒又憤，不憤才子哥雅竟然沒看上我而看上馬麗亞那個草包……。她憑什麼 ?

「馬哈」畫的到底是誰？有說就是阿爾巴公爵夫人 (Alba 夫人名叫 Maria 所以徐鍾佩的追憶西班牙裡就叫 < 穿衣的馬麗 > 和 < 脫衣的馬麗 >) ，也有人說跟他筆下其他的阿爾巴公爵夫人畫像差太多了，不可能是。照片穿脫兩式都在此，你們看呢？

哥雅筆下的阿爾巴公爵夫人另有一幅有名，畫裡她著黑蕾絲典型西班牙仕女服裝，手戴戒指上鏤刻其名，卻以指指地，地上塵土赫然見 Goya 之名，此畫為哥雅私藏，並未上繳其衣食父母阿爾巴公爵，大概讓他老公見了，飯碗砸了掃地出門，還有牢獄之災。該畫現藏 New York 。

據說地上 Goya 的字樣原先藏得很好，一百多年後才偶然發現，將表層虛掩油彩剝除，露出簽名玄機。油畫可以油彩一層一層加，不似水墨，像范寬的谿山行旅圖，名字就簽在樹葉間，從北宋到 1970 ，才在外雙溪被細心的副院長李霖燦先生發現。這畫的蕾絲黑紗畫得極細致考究，臉卻跟我們現代審美距離遙遠，那眉實在描得令人忍俊不俊 , 難以體會為何每根頭髮都挑人情欲。

Francisco de Goya (1746-1828). Cayetana de Silva y Álvarez de Toledo,Duquesa de Alba, cuadro conocido como La duquesa de Alba vestida de negro (1797)  Óleo sobre lienzo. 210 x 149 cm.   The Hispanic Society. Nueva York

穿衣脫衣兩張馬哈 ( 馬麗 ?) 歷來話題無限，哥雅冒打翻醋鐔風險，把愛人畫得風情萬種，其實情之所在，不能自禁，佳作背後有悲苦，但畫成這麼好就算原來無情怕都會愛上畫中人了，何況早已心屬，然而急怒攻心的 Alba 公爵哪裡嚥得下 ? 大約綠雲罩頂這口惡氣實在憋不過，于是跟哥雅攤牌，這不叫圖窮匕現而是裸現。

你不是一直說在畫在畫麼？我也瞧瞧呀。

哥雅說「明早請移駕 studio 看畫」，心裡話是『完了！拼了！』

公爵說那就明早看畫，心裡說『就多給你一天，我就不信你個聾子，還能變什麼戲法。』……

論者認為：馬哈《穿衣》的 這幅，照此說是哥雅拼一夜的救命之作。若果如其傳，那這畫真是用腎上腺素（ adrenaline） 調顏料畫的，伍子胥過昭關，一夜鬚髪盡白！屬搏命演出，所以《穿衣》較勝！……，又有說《脫衣》才是嘔心瀝血的真情之作，《穿衣》反而是急就章。……也有看法說穿衣比脫衣含蓄，想像空間更廣，艷不可言。……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兩張都厲害。……

鑒定油畫現在已有許多儀器和科學方法，初步認定是兩畫都一修再修，不可能是短期完成，為救命一夜趕工出貨，怕是浪漫附會。（聰明的畫商或導游編的？）

哥雅的畫常見新聞引述的是 <1804 ---="">* ，故事背景是西班牙的流產抗暴，法國為了報復，大開殺戒……………。

這畫裡開槍行刑的是拿破侖的法國占領軍，用殺殺殺的方法壓制反抗，被屠戮如斬草不聞聲的是西班牙無辜和有辜的人民，藝術入人之深，就在這裡，巴爾扎克說，拿破侖有劍，我有筆。哥雅沒說話，他如果插嘴，該說：我也有筆，畫筆！

拿破侖震動歐陸從馬德里到莫斯科喊水結凍，而今安在？巴爾扎克的書，還在金石堂生龍活虎，拿破崙早已灰飛湮滅。哥雅呢？死諸葛壓活仲達，不但每天坐朝論道，端坐馬德里 [普拉多美術館 Museo del Prado] 對萬國訪客鞭屍拿破侖，而且連本帶利對李鵬吐口水！

這話怎說 ?

八九天安門的屠夫李鵬次年以中國國務總理的身份赴 NY聯大與會，他參觀大都會博物館時哥雅名畫正在借美展出……報載他發覺滿屋子跟著他搶鏡頭的記者突然像有人發號令一般，一下全跑光了，他沒悟過來，繼續走進下一間展室，那間屋裡就單掛著一幅畫，就是這幅[五月三號]，(3.45m X 2.66 m，就油畫說，也夠大了)，滿屋子鎂光燈閃得像機關槍，大家都要替報社早已寫好了的文章配插圖，…。文章是什麼不知道，題目已經定了：屠夫看屠殺！

李鵬留俄，水力工程出身，對畫大概蒙渣渣，之前他可能不知道哥雅是誰，但是之後燒成灰也忘不了了。

后記：這兩張《馬哈》我也試問過幾個人的看法，女的都覺得裸體那張畫的好，倒是男的裝模作樣說穿衣的那張更有品味……

*名畫原先都沒有什么名字，最后畫廊或畫商為了方便才取，文藝復興后畫師地位上升，不再是呼來喚去的小廝，才逐漸有所謂創作自由，畫題也離開宗教或公侯將相。哥雅的裸體馬哈固大逆當時社會背景，屠殺的構圖更前衛，已經媲美今天的新聞照，他用黑色包圍主題，使得主角像在聚光燈下似的凸顯，似乎是受倫布朗（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 1606-1669）的影響。這張畫一般都以《五月三日》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