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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07/26 22:50:22瀏覽429｜回應0｜推薦13 | |
| 我讀她的時候，窗外正是夏天。她說﹕「我是不思想的哲學家∕是生命的劇場∕不是虛構∕我是有身體的神∕喜歡用詩來談話∕我就是韻律」。她是劉霞，一個已被軟禁多年的詩人，也是在獄中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的妻子。
《劉霞詩選》是一本哀傷卻強悍的詩集，書中有她對丈夫的愛、對世界的怒，有自我的剖析、文學的對話，以及關於孤獨與存在的娓娓道來。文字很簡單，情思很深沉，背後經歷的人事更是暗如長夜，久久不見曙光。詩裡常以鳥、玩偶為意象，隱喻自由的牽引與囚禁，如〈沉默的力量〉一詩﹕「黑暗總是不分時間∕降臨在我周圍∕一個玩偶背對著我∕長時間凝視窗外∕大雪耀眼的白色∕刺痛了她的雙眼∕可她堅持不肯閉上眼睛∕愛如此簡單又如此艱難∕∕我被這一景象感動∕越來越沉默寡言∕必須好好守護這些∕薄而易碎的東西∕一如我們的生活」直白的書寫表明愛的堅持與生存的意志，誠如蘇軾所言﹕「人間無正味，美好出艱難。」 愛能使人堅強，亦使人憂傷。本書幾首寫給劉曉波的作品，令人讀之心酸，是「你命中註定和風一樣∕飄飄揚揚∕在雲中遊戲∕∕我曾幻想與你為伴∕可應該有怎樣的家園∕才能容納你∕牆壁會令你窒息」；或是在獨自守夜的時光裡，「日子重複著陰鬱和惆悵∕單調的風景∕總是缺少一點晴朗∕∕一隻瓷碗掉在地上∕支離破碎的聲音∕尖銳地刺痛∕分離的時光」。愛上一個無法回家的人，一個無法專屬於自己的人，劉霞的詩句彷若沒有果子的樹林，開滿無望的花朵，卻思念歷歷。愛人如風，她尊重並理解他的流動，知道崇拜過的男人也有恐懼，那個人並未從此死去，她看到的是﹕「你的目光中沒有書裡常常說的∕憂鬱憤怒悲哀仇恨絕望∕沒有∕以致我無法安慰你」是怎樣的愛情，才能一路相隨、寬容無悔? 一個人的風景很孤獨，在他人眼裡，單調且荒涼，如同遺忘在辭海裡的一個字，不知從何說起，但劉霞「學會閉上眼睛繪畫∕用靈魂聲援∕每一個筆觸每一點明亮∕∕盲人的風景∕因為一顆心而∕無拘無束∕∕在監禁中∕你能夠到達∕耶路撒冷那面哭牆」，我看到一名女子因愛而強大的力量。雖然靈魂寂寞，時來筆下作客，但總會有一杯熱茶，沖淡雨水的淒涼。所以她可以義無反顧地說﹕「不要掩藏死亡∕不要人造的天堂∕偽天使們熱烈的目光∕不如一根枯黃的稻草∕一支香菸燃盡的輝煌」、「就是給我地球上所有的海水∕我也拒絕漂浮」。執拗的劉霞視他人的妥協為恥辱，因而以孤高的聲線說道﹕「你們彎著腰低著頭∕讓我看到秋天的向日葵∕疲憊的身影∕你們的姿勢使我絕望∕是甚麼擊垮了你們驕傲的頭腦」鏗鏘如刀，尖銳似劍，是怎樣的俠義讓她恩仇江湖亦在所不惜? 「瑪格麗特•莒哈絲∕她選中了我∕把我拉下時間的階梯∕結束了我獨往獨來的生活∕我無法再滿足觀看∕日常生活的表象∕渴望頭腦被痛擊」。是莒哈絲啟蒙了劉霞，那種敢愛敢恨的磁場相契，讓她以詩向其致敬。如〈莒哈絲語錄〉中﹕「一直在尋找一個地方∕一直沒有找到∕對於生活來說∕為時已晚∕∕被自己緊緊綑綁在自己身上∕凍結在廢園的荒涼之中」；或是「讀《藍眼睛黑頭髮》吧∕僅僅是讀∕不要痛苦的手勢∕話語一經說出∕全部的戲劇就包含於其中」，句中滿溢知音的詮釋與理解，一種邊找邊愛邊痛的回音。詩集裡經常出現作者抽菸的動作，或也是兩人心有戚戚的對應。莒哈絲曾說﹕「「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寫作。這並不是因為你喜歡黑暗，而是因為你被黑暗包圍著。人們無法破壞它，人們可以談論一部正在製作的電影，卻不能談論寫作。就像想談愛情一樣，那是不能細說的。」是的! 所以劉霞的回應是﹕「你在黑暗中看到了甚麼∕還要在黑暗中忘記∕所有的路都一模一樣∕風從不為人颳起」，那是光上黑山的美學，是一個人的踽行尋覓。 紅顏會老，英雄白頭，俠女亦有無能為力的時候，「駛向集中營的那列火車∕嗚咽地輾過我的身體∕我卻拉不住你的手」，那是愛侶的離去、自己的監禁。書中最後一首詩，以問答體道盡劉霞的倦與等﹕「做樹活一輩子很累吧?∕累也要站著∕沒有人來陪伴你嗎?∕有鳥兒啊∕看不到鳥啊∕聽那翅膀飛舞的聲音∕在樹上畫鳥會很好看吧?﹖我又老又瞎看不到了∕你根本不會畫鳥吧?∕是的我不會∕你是棵又老又笨的樹∕我是」。就算是棵又老又笨又累的樹，也得繼續站下去，沒有人陪，只能想像風吹過的聲音，那是愛的印記，是扎根自由天地的願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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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