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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26 13:29:22瀏覽1526|回應0|推薦14 | |
小時候,俺的老媽和老爸雖是山東人,但沒錢,十分清苦,哪有餘錢去熬中藥治病或進補。記得眷村別人家要用小碳爐和小陶罐去熬它,那氣味千奇百怪,俺這小女孩路過必掩鼻,太濃烈了,讓俺頭暈。父母對中藥和中醫未曾加以薰陶,俺便對中國醫藥沒有感覺。 嘻嘻,怪的是,在咱們家眾手足中俺乃異類,台灣人很喜歡中藥,什麼藥補啊,養生啊,俺回到台灣,發現這些手足都變成「外星人」,是他們變了,還是俺變了?反正俺覺得他們古怪,個個愛死自己,日日食補藥補,天天講究養生。 俺老妹懷第二胎,高齡產婦,據說她噁心的很厲害,頭胎是女孩,懷第二胎,她那台灣婆婆便命她日日喝什麼湯,忘了,四神湯?反正裡頭有薏仁,那會打下胎兒的,所以她服了幾劑後極度不適,下頭流血,還必須送到醫院去安胎,事後生下男孩,她得意的要死,說她那極孝順的台灣籍丈夫難得痛罵她的婆婆,卻能夠為中藥罵他母親她幾乎害死他們家的唯一香煙。 之後,俺最好的朋友是俺返台重逢的國小、國中同學,她說她要去買龜鹿二仙膠,喲,還長期服用呢。俺獲知便大大發作。嘿,不是動保、野保的同志嗎,由於環境保護和動物保護才再拾前緣?俺反對中藥,源因中藥裡頭含有太多不符合俺信念的材料︰老虎很可愛,瀕臨絕種;熊很可愛,很多熊也瀕臨絕種;海龜很辛苦地在大自然中求生,鹿兒更是可愛。不,俺不吃龜鹿二仙膠,只為自己好。 俺大大發作,質問她真環保、假環保,真仁民愛物、或是偽善。她無言以對,俺也不在乎,如果不是同道,那麼,分道揚鑣也無所謂。當初重逢,互驚為天人,信念一致﹗天天互相鼓勵,天天互相努力,咱們的交集點在於環保和動保,如此熱愛動物和維護動物權益的人竟會去服用龜鹿二仙膠,尋常人也罷了,俺不責怪,但咱們拼動物和環境保護屬於同道,又怎麼可以表裡不一。 因此,俺對中醫更加沒有好感,畢生從不接觸中藥,它太麻煩了,又沒有科學根據。 不過,中醫的跌打損傷絕對比西醫好﹗俺在台灣桃園曾摔傷腳,瞧過西醫骨科,瞧過神經外科,一點用都沒有﹗ 拖了半年,半年不良於行,拖著一只廢腿。終於有人介紹俺去看一位奇人,那個緣份也很有趣,俺在街上拖著廢腳行走,有位太太瞧到,俺不認識她,她問俺怎麼腿變成這樣。俺答說換天花板的大燈不慎摔下,傷到腳踝和膝蓋。 這位太太便寫下地址,介紹俺去看這個奇人。她說,你拖這麼久了,諒必咱們萍水相逢,你肯定聽過很多人介紹你去看這個醫生或見那個郎中,但這人不同凡響,隨你去或不去,倘若有緣,則具足因果。 嘻嘻,俺是一名福將,肯定遇到觀世音了。她說的沒錯,自從受傷後,很多熟人介紹名醫或奇醫,對俺全沒用處。俺老妹逼俺去瞧什麼馳名中醫,又拔罐,又針炙,又燒艾,又抽俺的血,全讓病情惡化,以致一只腳腫得更大,簡直寸步難行、痛苦難當。 俺根本不相信這位太太,但人病急則亂投醫,依言找到此人。他住在小巷子裡,在桃園市,巷子髒亂的不得了。俺進去,喲,已排了廿多人。他的老婆在招呼客人,反正去就排隊,排到叫名就進去裡間。等排到俺時,裡頭是一個用三夾板隔出來的小房間,內設一診床,光床就占小房間空間的一大半,診床油光光的,讓俺見了皺眉。 這中年男人肚子好大,穿西裝的話,量尺寸要算「大腹」吧。此人光著上身,簡直活脫脫像從古龍或金庸武俠小說裡走出來的人物,而且滿臉橫肉,長的像屠夫,就只差了手持一把剔肉尖刀。怪的是,那床旁設一小桌,也髒汙的可以,油亮亮的,桌上竟然只擱著一個半滿的台灣啤酒瓶。 這中年屠夫似的大夫,對俺沒好話,俺想訴說如何受傷,傷勢延續多久,他很缺乏耐心。他好像在趕時間似的,似乎恨不得驅走這批病患,可以痛快大飲啤酒。 他一把將俺按住,俺便倒在診床上,他問哪條腿,哪裡。俺告訴他,他東扯西拉,亂按一通,他說那叫穴道,痛得俺眼淚奪眶而出。俺泣道,痛的是腳踝,傷的是腳踝,你幹什麼狠按小腿、大腿、其他地方,你幹什麼亂按俺這女性的軀幹﹗ 屠夫吼道(他說話好大聲)︰妳閉嘴,妳知不知道妳話太多,妳浪費我的時間?妳哭什麼哭,要哭就哭出來,妳給我叫﹗妳裝什麼大小姐?妳要你叫、叫、叫!我就是要你拼命的叫! 俺想,這是俺畢生從沒有過的經驗,這是無比的羞辱﹗那介紹這兀那屠夫的太太,俺恨死妳,俺痛到眼淚都蹦出來,還得受這個屠夫的氣,要不是他老婆緊在小房間的外頭,俺會以為他在對俺進行性騷擾,而且他那個瘦巴巴的廿歲出頭兒子也站在旁邊學習。 喲,父子檔,不,夫妻親子三人詐騙性侵集團﹗ 沒關係,俺記著,此際,人為刀俎、俺為魚肉,有任何帳,老娘絕對討回來,老娘告死你們,你們肯定無照行醫﹗ 那屠夫手勁極大,俺料想他可以徒手扭斷一只牛的脖子。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他這麼一逕胡亂按俺的身體,天曉得,俺的肩窩子關俺的傷踝什麼事﹗他幹嘛胡按大按!小肉球,虎落平陽,只好放棄淑女的矜持,痛得拼命尖叫起來。唉!外頭病患聽了,絕對會以為這個死屠夫正在對俺進行著什麼壞事呢。 俺痛哭,哇哇哭,並且尖叫、大叫。他得逞完畢,施展男性暴力完畢,對俺說他是要俺把所積的半年淤氣發洩出來。怪怪,不過局部的腳踝而已,膝蓋已癒,為什麼一定要逼俺這宇宙超級無敵的優雅仕女如此──呃,喪盡顏面,以及,唉,「放浪形骸」? 整個療程不超過半個小時。經他這番折騰,東拉西扯半天,東按西按半天,並且痛得俺死去活來半天,咦?俺從診床起身,站定,感覺腫了大半年的腳踝輕鬆了太多。不,簡直完好如初! 俺問這屠夫,要不要複診?俺下次何時再來?要不要服藥和貼膏藥? 俺問時,心想肯定又是中藥,噁﹗小碳爐和小陶鍋﹗麻煩死了。要不,他要賺錢,俺多付他錢,叫他幫俺調製好。如果要貼膏藥,難聞死了,噁﹗ 這屠夫不耐煩地橫了俺一眼︰用不著再來﹗你這腳,老子(他真說「老子」)看一次就好﹗不用吃藥和貼藥,你好好照顧它幾天,你自己這幾天不當心勉強了它,你再來。 他背過身去,不再理俺,當俺是空氣,也不理會他那在旁拳拳見習的兒子,兀自抓起髒木桌上的啤酒瓶骨碌碌繼續喝他的酒。 俺出去外室。他那陰陽怪氣、半死不活的老婆有氣沒力地「呢喃」,叫下一個號碼。她說話,人必須豎起耳朵,她叫排在俺後面的病患進去接受「地獄的懲罰」。 這半年不良於行,看了不少西醫,也聽人話去針炙、拔罐、燒艾、吸血,腳踝腫得越來越大,俺十分氣餒,心想從此殘廢,但竟然看這屠夫看一次,就清潔溜溜﹗ 至今,沒有後遺症,彷佛那半年不良於行的地獄從來不曾發生過。 俺說,服了﹗中國的醫術,服了﹗其中大有玄機﹗他們那家子很怪,記得不管男女老幼,不管病重病輕,進門一律只繳兩百元台幣,如此而已。 什麼拔罐,燒艾,針炙,推拿,等等等等,去了再去,去了再去,又不見好,還惡化﹗而且每去一次台幣千元以上﹗ 俺挺奇怪那一家子人,可能是江湖異士之流也。沒錯沒錯,武俠小說裡這種隱士特多,實際生活中還真沒聽說瞧見過。有回過年節,沒幾年前吧,俺的小外甥頑皮,把膀子弄壞,老妹瞧過不少醫生,孩子小哇哇哭,就這個寶貝男孩傳宗接代,不過兩三天,全家上下急成熱鍋螞蟻,連年節也沒心過。俺介紹他們帶小外甥去桃園看那屠夫,一次搞定﹗神技也。 後來俺遷離桃園,聽人說屠夫郎中已然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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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