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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07 21:40:02瀏覽1778|回應8|推薦239 | |
──從虎媽說起
今天(2月7日)看到作家胡晴舫在報上寫的「虎媽鷹父 大評比」,才後知後覺的知道這位自稱「虎媽」的華裔美國人 蔡美兒,因以自身教育子女的方式出版了本書,指出她這位 「中式母親」透過嚴格督促、專心讀書、堅持補習的教導模式, 使女兒獲獎多多,進而証明了「為何中式母親更棒」。 當然,不說國族膚色宗教間的種種歧異,僅僅縮小到教育 本身,這種近乎絕對式的二分法觀點,已足以「公說公有理, 婆說婆有理」,形成熱情支持與強烈反對的黑白講。
在全球已接受「民主/資本主義」化,百多年的現代, 大多數的父母都會承認「填鴨式」的教育對學子不好,而 「啟發式」的教育更能訓練青少年獨立思考,對成長、 對進入社會,都有幫助。 矛盾而無奈的是,儘管我們這些活在當代、東方、 十數億華人中的大多數,一旦面對現實,父母仍會希望 子女學業成績好(到优良)、讀第一流大學、唸熱門 科系──無論是為了孩子未來前途,或自已在周遭 朋友前的面子,或僅僅是實現自已童年,未曾實現的夢。 如果我們同意這是事實,而且也這麼的一步步遵守 ──不論有無那麼嚴格(像胡文引述的:不准玩耍、 不准去友人家過夜、不准挑選自已感興趣的科目、 逼迫孩子無間斷的練琴六小時、更嫌棄的退回女兒 手繪卡片‧‧‧)就算並非很認同這位強勢母親的 鴨霸作風,捫心自問:是不是也衹是百步與五十步 之差?
當年,一部「拒絕聯考的小子」,轟動了整座台島, 三四十年過去了,有點像卡遜女士出版了「寂靜的春天」, 吳祥輝固然沒有多少追隨者,影響人類生滅的「溫室效應」 也要到這十年才引起普世政客、大企業主的部份「關切」; 而我們的教育雖也普及到全民,在未來幾年,除了少數 金牌名校,絕大多數高中生只要去考,就能上──儘管 如此,我們的補習班仍是教育路上不可或缺的一環,更隨著 社會形態「需要」,觸角伸入比讀「幼稚園」還小的 孩子身上,更別提本該在校園裡發展、推動的性向才藝, 卻充塞到各個社區、形成各式各樣的「才藝班」。 「學琴的孩子不會變壞」,這本是很有說服力的一句話, 可是那些學琴的孩子有幾個真正喜歡?幾個自願要學? 同樣的,在面對考試與鋼琴之時,又有幾個父母能做出 「雙嬴」的抉擇?能夠考慮到比阿拉伯數字更有意義的 東西? 我所謂的「雙嬴」指的是父母不擔心,孩子無壓力 而已。
其實,個中的無奈,並非全然壓在當事者背上, 父母這麼做,因為他知道、也親身体驗到社會這麼要求! 如果你夠幸運(或者不幸)讓自已擠進金字塔的中高層, 甚至接近頂端,你會發覺,連那些菁英人士,的大多數, 也會以類似的意識形態之眼「端詳」你。 人性就是人性。本質不改進,再治標,也只能包裝外表 而已──偏偏,我們的世界目前只進化到這一層次。
很多年前我就曾聽人說過,越是在貴賓雲集的場所, 人們越是遵守名位高下的遊戲規則:待人的態度、說話的 腔調,包括如何牽動臉上的肌肉──更有意思的是 (且當成一則冷笑話吧:)無論參加的是否國宴或年終 尾牙,一旦麥克風播出大頭或老板到了,那些盛裝出席的 貴婦佳麗們,總是不約而同的依照自身(或自身背景) 高低,依序排列──誰說馬克斯主義退潮了?印度的種姓 制度和古昔的君王体制和今日由資本主義主導的民主世紀, 就像前面提到的,也不過是百步與五十步之差罷了。
但真相真的就是如此諷刺嗎? 虎媽是法學教授,她自身有一定程度的能力,問題出在, 她對子女的「教育」,成敗得失,還在進行中,是個未知數, 卻過於自信的把「待續句」視為「休止符」,重視社會 所要求的外在表象,輕視、乃至漠視屬於人性內在本質的、 精神的、會流動、成長、因而是難以捉摸、掌握、預測, 卻絕非不重要的那一面。 在底牌尚未掀開,就出書宣稱自已手握的答案才是 正確的,自然會引起爭議,令有識者嘆息、識淺者讚同; 也許心理學家會給我們一個專業形容,大學裡的哲學老師 或許會進一步的指出,這是柏拉圖與亞里斯多德間的永恆 差異;其實,只不過忘了,西方還有蘇格拉底,東方還有 「因才施教」的孔老夫子。 我們多少年來的迷思、無奈、菲薄教育,不過是不肯 去嘗試第三、第四五六七種可能而已。 父母不肯,孩子不肯;父母不懂、孩子更不懂;父母 不敢、也不容許孩子敢,如此累積下來,所有的錯,固然 要推給歷史、制度、社會、國族;如果有好的,更要往 自個身上攬。 面對「虎媽事件」的紛紛擾擾,人性在此又演出了 一場說不出是鬧劇?悲劇?還是希臘神衹也搞不清的 荒謬劇?
在此且舉一個例子。 劉墉是大家熟知的才子,也曾在教育子女時希望他的 聰明兒子讀出好成績──這當然是大多數父母的期待。 當時劉軒雖不過是十四五歲中學生,卻已跟李敖和李敖 兒子那般「叛逆」,一直不愛讀書,直到做父親的終於 受不了他的「C」等成績,用話激他只要能像他的偶像 頂級賽車舒馬赫那樣考──「O」分,就絕不再管, 「否則」(這當是無分東西方,而是天下父母都會 有的『但書』),兒子就得聽父親的。 劉墉的IQ高在此,值得有心卻無力的父母深思:了解 「溝通」是比高壓管教更有效的方法。 更值得重視和佩服的卻是:劉墉說到做到,並未半途 反悔,自打嘴巴──儘管中間足足花了一年時間,不知 面對了兒子多少的不及格。 接下來,劉軒終於「努力」考到了「O」分,也因而 體認到自已實在有「優等生」的實力;後來一直用功, 唸到哈佛碩士,比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父親毫不遜色。 2009年9月,劉軒在上海為新書《叛逆年代》簽售時, 接受專訪時講述了這段「考「O」分」的往事,想來 聽說過的人不少。 這當然很有傳奇性,相信在西方教育家眼中也會給 相當高的評價。 如果我們在這裡停下來,視為一個終點站,也無不 可;但前面說的一切都祇局限在「子女教育」這個區塊 ──正確說法當是「父母教育子女」這個區塊,幾乎 隔離了「子女」本身。
劉墉和西方教育家比較高明的地方是:他們同樣注意、 重視子女的感受,這也是比傳統東方式多出五十步的 地方。 但我個人直覺認為,劉墉的「教育」等級──或任何 容許、支持兒子走自已路的父母,可能都要比一般的 教育家高出一兩籌:無論子女是否有「優等生」實力, 都能信賴他們,願意從旁關懷,甚至,像我所喜歡說的, 給他們「跌倒的機會」──包括多種選擇:讀書、休學、 工作、旅遊、冒險等等。 愛與寵與溺之間的不同正在此。 虎媽若自認「教育」成功,從「嫌棄的退回女兒手繪 卡片」這一件小事,我幾乎可以肯定的說,她不懂愛, 她對子女的種種要求,不但不配說是「付出」,根本是 變象的另一種「霸凌」,已不屬於「望子成龍、望女 成鳳」,而是自私自利的獨裁。無視「人格」的成長與 培養這一重要部分。 在百年前、五十年前的東方,這種「家長主宰」式的 威權作法,華人家族中或許很普遍,經過這麼多年西化 洗禮後,在當今的華人家庭也殊少見;莫非「禮失求諸 野」,指的正是這個? 說諷刺,還真夠諷刺。 我個人倒是相信,不論高明如劉墉、強勢如虎媽, 都是芸芸眾生中的少數例子。只盼前者多一些效仿者, 後者少一些吶喊者,我們的教育水平說不定會真正的 有所提升。順便補充一句,若說他們像傳奇,台島的 吳祥輝根本是神話了。
可惜的是,無論是東方的五十步,西方的多五十步, 學子一旦從「學校」邁入「社會」,就像孫猴子跳不出 如來佛手掌,就算一切不是回歸原點,也得戴上一頂 緊箍咒,乖乖的听從、接受社會規範裡的絕大多數 規則──一個「新鮮人」,也每每要到這時,才能 感受到「學校生涯的美好」,彼得潘就是這般拒絕 長大的;當「新鮮人」多半不再新鮮時,他這才 感受到,「美好的學校生涯」教的不多,實用的不多, 無用的不少──我們的教育問題究竟在那裡迷失了?
簡言之,這裡無非提醒大家:教育是一輩子的事。雖有 各種階段、有不同層次、有運作技巧、有對待心態── 在步入社會前,家長和學校所負責任,自然隨孩童年紀的 減少而越重,步入社會後,一個年輕人隨著年齡成長, 經驗增多,對自已的所作所為自當一肩扛起。這時的教育 已成呼吸,融入24小時的生活裡,若不能警覺到這一點, 一個人的基礎教育就不算完整。 而「一個人」者,指的既是孩子,也是父母,也是老師, 也是研究教育的專家學者,包括三教九流的絕大多數。 當然,教育原是複雜的問題,可能有無數計的解答, 我曾聽一位修行者說過: 一是「永續經營」。 永遠把自已當學生,不恥下問的活到老、學到老 ──只要能常存此心,勉力落實「知道、做到」, 讓自已偏向天秤上較善、較美的那一方,也就很了不起了。
一是「尊重生命」。 不懂、不能尊重生命的,就很難懂得「教育」是什麼? 更別提身體力行的「教育子女」或自已了。 他強調,這個尊重,指的不僅是子女要尊重父母、 學生要尊重老師、員工要尊重上司、店家要尊重客戶、 沒成就要尊重有成就,反過來說,也一模一樣,不可 打扣,否則就跟官僚口中的「為人民服務的公僕」 那樣,在投票時都沒幾人相信。他說: 「若能堅持到老死,你就是蘇格拉底。 若能擴大到全人類,你絕對是聖人。 若能面對萬物,整個地球都得救了。」
雖有點「老生常談」,也不無道理,特錄於此, 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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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