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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1/20 15:15:50瀏覽332｜回應0｜推薦4 | |
| 她飛也似地奔往湖畔，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這麼害怕。 山在悲鳴。 她覺得聽得一清二楚，風吹過枝葉的颯颯聲，還有空氣中飄蕩的 似有若無，隱隱約約的血腥。 被玷汙了。 被弄髒了。 那個美麗的形體，就倚在道旁的樹下，面色蒼白。 心跳有如擂鼓 她奔過去，握住他的手掌，鼻中嗅到的不是芥子花、白梅的香味 而是枯葉的乾澀氣息。 他的身子也像秋草一樣萎頓在地。 「總是會來的，這一天。」他閉著眼，聲音平靜 「自然看似廣闊壯瀚，本質上卻脆弱得很。」 「失去信仰，自大傲慢，這個世界已經失去神靈的庇祐。」 他微微一笑 「我大概是最後一個了。」 他睜開看似沉重的的眼，笑著望她 「妳別哭，好難看。」 淚水不能止息，她就要失去這塊土地，這個人了。 要想想辦法 要做點什麼才行 她發現自己渺小得可怕。 「我什麼也沒辦法做，是不是？」 他凝視她，慢慢的點頭 「對不起。」她輕輕執著他的手。奇怪的是，平時和清風一樣的觸感消失了，反而，有真實的柔軟 一直以來她多渴求的這份真實，就在自己掌中，她卻只是流淚。 「不是妳的錯。」他輕輕坐直了身軀，沉重的喘氣 蹙著眉，臉色雪白，看得出來正因某種痛楚難受著。 「我要過去了，我的同伴都在那裡。」他的聲音無比輕盈，語音微顫 抬起手，他想撫摸她的臉，卻因為疼痛，送到半空中的手又重重垂回身邊。 她握住那手，貼上自己淚濕的頰 他笑了。 「妳呢？山櫻花，妳的同伴，在哪裡呢？」 「就在這裡，你就是我的同伴。」她緊緊的，緊緊地握住那隻手，不願放開。 「哪裡都不要去，請留在我身邊。」 他用手指拭去她的淚水 「那裡是個好地方喔，蓊鬱的森林和成片的大湖，跟這裡有點像。」 他露出凌亂的笑意 「只是，妳不在大概太安靜了吧。」 她對上那雙看不出色彩的眼，想說什麼，卻梗在喉間 她輕輕撲進他懷中。 「如果你非走不可，請帶著山櫻花一起吧。」 他抬起她的臉，目光中帶著憐憫痛楚 「是啊，我也想很說這我知道啊。」 那個人喃道，纏繞在她髮間的手指冰涼 「可是，那裡是人類一生也到不了的地方。」 「不論是現在或是未來，我和妳都不可能注視著同一個方向。」 「我知道。」她的聲音充滿幽嘆，把臉埋進他衣襟裡。「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存在。」 他笑得那樣寂寞 「可是，如果我們是因為彼此相望，才注視著不同的方向，那麼我也能夠欣然接受。」 神聞言笑出聲音，輕輕咳嗽。 「妳是這塊土地的女兒，石楠花，山桃，山櫻和杜鵑，都為妳而生，山風中傳送著眾神靈予妳的祝福。」 他的聲音輕軟，飄向一個渺渺不可知的方向。 「這正是我凝視著妳的證明。」 「是，除了這裡，我已經沒有能夠回去的地方了。」 靜了許久沒有答話，她倚靠在他胸前，世界彷彿只剩下他的呼吸聲。 「繫著茜色腰帶，奔跑在山林間，還是那樣的姿態最適合妳。」 山谷間傳出隆隆的聲響，恍若悲嘆。 「這座山和你都將不復存在，已經不會再有那樣的我了。」 「可是山櫻花，妳會在這裡。」 他帶著愛憐的神情微笑道，「因為妳會在這裡，因為妳最適合那樣的美麗姿態，所以我不忍就此任山谷荒蕪毀滅。」 少女心中燃起一絲細微的，不應該存在的希望。 「你能夠留下？」 他搖頭，那似乎牽動了身軀上的某處創傷，他的表情痛苦。 「妳看這個殘破不堪的身軀，山谷已經被污染了。」 他清淺的眼光注視少女，她覺得大概是自己看錯了，那事不縈懷的臉上，一瞬間出現求懇的神色。 「我所擁有的力量反而令我失去生命力，已經不足以庇護整座山谷，可是如果只是這片湖水，倒是綽綽有餘。」 他意有所指地說著，「山櫻花，這是我唯一僅存能夠給予妳的。」 她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他想要說什麼，可是那樣的話太過於虛幻，一時令人無法理解相信。 「但是妳可以不接受，因為這代表妳必須捨棄人的身分，成為山林的化身。」 他明顯的並不想要閉上眼睛，但身體的痛楚迫使他緊闔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我深愛著的，是身為人類的妳。」 少女腦中一片空白，一瞬間有淡淡的思緒飄過，她想，身為神明的他，大概從來沒有嚐過受傷，難過的感覺 一定很痛吧 一定很難受的 這樣的他支撐著巨大的疼痛，究竟想要對自己傳達什麼呢？ 而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在猶豫等待？ 「你會來接我嗎？」少女緩緩的問，他勉力睜眼，微微一笑 「橫越長久的孤獨以後，也許，也許有一天，某一天，我們能在彼世相見。」 他輕聲說著，到時我一定會來接妳走。 「那麼我接受。」 「能夠追隨你，與你立足相同之地，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願望。」少女的聲音既柔軟，又堅定。有如這座古老的森林一般，洋溢著明亮的生命力。 一往如常地深嵌入他心中，他不禁看著她髮上無瑕的白石珠子。 「好孩子。」他露出令人心醉的笑意，溫柔地用額貼上少女的額，那冰涼的觸感，讓她稍稍打了個寒顫。 「不會痛的。」他安撫似地說，聲音遙遠。「這塊土地，將在妳的庇護下，永保純淨。」 有什麼透過前額穿進她的身體，很溫暖很溫柔的微風，有如他的吻一般的空氣，滌淨了思緒 她可以很清楚的聽見落葉墜地的聲響，還有蝴蝶振翅的輕音 輕盈如風，柔軟似水波的四肢，好像隨時會融入空氣裡 這就是那個人看見，聽見，感覺到的一切。 少女感覺到那捧著臉龐的手掌滑開，她想睜開眼睛，那還留有一絲溫度的柔軟手指，卻輕輕按上她的眼簾 「要等我。」 身前送來清晰的傾訴，雙唇交疊，時間異常短暫，那闔著自己眼的力道消失，她睜開眼，樹木下只有自己，只有孤獨的空氣。 土地上靜靜躺著一段木笛。 許久，少女只是跪坐著，不發一語地凝視那只木笛，最後才伸手，將它握在手中。 你的笛子吹得真好。 少女彎起身子，臉埋進衣折間，把木笛緊緊揣在懷裡。 會等的。 只是，從今以後，她要仰望著什麼而活下去呢？ 淚水打在地上，很快的被土壤吸取進去。 無聲的哭泣在山林間交織成風，狂亂地掃過湖畔，寂靜的村落，捲起飄滿小麥氣息的香氣 她卻再也嗅不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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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