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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10 11:10:28瀏覽2213|回應5|推薦60 | |
剛剛瀏覽新聞,意外看到標題,毓老師走了。當年學生們「毓」老「毓」老地稱老師,他真的走了。 大學畢業後,我有機會去他私塾上課三年。從四書上起、上完才有資格繼續報名上更深的易經或戰國策等等。 那是個上課環境很克難的地方,卻是啟發最大的地方。我不是用功學生,只是一週要兩三晚去他那邊聽課。 國內很多政界、文化界、新聞界的前輩,都是他的子弟。 心情有點感傷,我把他弟子們懷念的文章網址,貼給大家。不妨去看看所謂的毓老師是怎樣一位受學生尊敬的老師。一共有九篇吧。大家可以慢慢看。 http://blog.chinatimes.com/dustmic/archive/2011/04/06/642064.html 泰山頹兮──悼毓老師 孔子臨終前七日,早起,負手曳杖,神色自若,脫口而出:「泰山其頹乎,梁木其壞乎,哲人其萎乎。」第一時間獲知毓老師故去,腦海便響起這幾句話,泰山傾頹了,棟樑毀壞了、有智慧的人過世了。然後,悲不可抑。 顏淵曾經這樣描述過孔子:「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我在毓老師奉元書院讀書兩年餘,最深的感受,就是這段話。 毓老師出身滿清皇族,光緒三十二年(1906)生,禮親王嫡傳,幼時曾入紫禁城毓慶宮讀書,受業於陳寶琛、王國維等名儒,同時亦受英國教師莊士敦西學。七、八歲時,太福晉(親王正室,毓老師母親)親授四書,十三歲時讀完五經(熟背),後留學日本、德國,滿州國成立時曾任職,民國三十六年被蔣中正軟禁至台灣,初到台東教育山地學生三年,後回到台北任教大學數年,自辦奉元書院講學,直到二○○八年,整整六十餘年。臨終前猶不斷接見學生,深切囑告,一生講學,死而後已。 毓老師因出身皇族,近代史上君王將相、名公巨卿,多曾與之交往周旋,親眼見證中國百年來風起雲湧、潮來潮往。毓老師有一回提及二次大戰中最著名的一本書《我的奮鬥》,便說台灣恐怕只有他見過希特勒,二戰時義、德、日、滿聯盟,他代表滿州國去義大利,碰上希特勒。毓老說:「先不論後來結果,希特勒這個人充滿領袖魅力。」上課時偶然評及宣統、老蔣、小蔣、汪精衛、殷汝耕、周恩來、五四名儒、台灣早期政治人物(辜顯榮、黃朝琴等),也不是憑空談論,都是曾親身與之交遊周旋。毓老師前半生投身政治,轟轟烈烈,亡國再復國,復國又亡國,歷經千險萬惡,嘗盡百般滋味。後半生在台隱居講學,裁成學生,孜孜矻矻,六十年如一日。由此便可知,毓老師講經書,絕不尚空談,全是要拿來用事,成就自己之外,還要經世濟民。 ● 孔子學生曾評論孔子:「夫子賢於堯舜遠矣!」毓老師解釋過這段話:「堯舜是兩個成功的政治家,別看夫子沒有為帝為王,別看夫子政治上一事無成,可是夫子『加吾王心』,刪詩書,定禮樂,撰《春秋》,成就遠遠超過堯舜!」毓老師丟下粉筆,大嘆:「孔子是樂死的!我是氣死的啊!」接著搖頭再說:「我天天講人話,竟教出一批渾蛋!早就承認失敗了,產官學沒有出一個人才。」接著又勉勵同學:「每個人都應該有素王之志啊!」(素王者,孔子無王位,卻修撰君王才能修撰的《春秋》,一字定褒貶,後人因稱「素王」)。也就是說,毓老師期望學生無論處在什麼位置,都要發揮最大的影響力。實際上,毓老師學生遍及產官學,人才濟濟,任官者如江丙坤,毓老師上課就稱讚「人品第一」;經商有成者如溫世仁,毓老師得知溫氏過逝時,感嘆不已:「當初回來說:『老師,東北(幫助中國)交給你,西北就交給我!』這麼好的人怎麼這麼早就過去了呢?」學者如劉君祖,毓老說:「劉君祖是李登輝的老師,在古代就是帝王師,那我不就是帝王太老師?」其餘學生在政界、在學界、在商界,秉持師訓,略有所成者,無可勝數。但毓老師為何總說,自己教出一批混蛋、學生一個比一個渾,那是毓老師期望老同學還能得到更大成就,新同學可以得此激勵奮發猛進。 毓老師一生述而不作,沒有留下任何著作。他常說:中國學問是解決問題,不是寫一本書教後人研究。古人的智慧,講就夠了,放著《論語》不讀,還讀什麼語啊?思想還有新舊?會用都是新的,不會用都是舊的,我們從中得到多少新的智慧?講學不是為留一本書,是為了達到聖功!「蒙以養正,聖功也」我們生下來都是小混蛋(蒙),第一個老師就叫啟蒙老師。養正,就是要止於一,止於元,元是善之長(所有善的圓滿),我們書院叫做奉元,就是這個意思。古人說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咱們得先立德,再立聖功。 ● 有一天早上,讀國小的乾孫子跑出門,找到正在巷弄間散步的毓老師,興奮地說,門口被人用油漆噴了「八王」兩個字。毓老師問:「有沒有送聯?」孫子說:「沒有」等毓老回到家時,一看,大笑,也不擦掉。上課時就感嘆說:「王八,就是我的一生。我不寫回憶錄,如果要寫,就這幾句話:在日本混了半輩子,沒做漢奸;在老蔣時代,專唱反調,不當走狗;來台教書五十八年,成了王八。」 這段話看似自嘲,其實大有深意,是毓老一生大自信之所在。 從十三歲留日開始,二十多年間與日本人周旋,到滿州國覆滅。戰後審犯,皇族中只有毓老師不是漢奸(這是毓老師的大節不虧)。到台灣,想辦哲學研究所,老蔣撥一筆錢,毓老不肯接受,沒辦成;老蔣讓當考試院長,毓老師也拒絕。毓老師後來對我們開玩笑說:「不,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當初應該讓老蔣給我當小學校長,還能指揮工友。」戒嚴時期講課,即使特務坐在底下,仍然天天罵老蔣(這是威武不能屈)。如今被人罵成王八,毓老師說:「就生氣了?智者不怒啊!散步時就笑自己,何以會在這屋裹坐了五十八年,這不就是以身殉道?」 毓老師一生,就是在這些大節操、大德行、大格局、大學問之處,昂然挺立,堅毅不拔。毓老師過世了,泰山傾頹,但是他所裁成的數萬學生,日後也將長成一顆顆壯麗的樹,有些或許還努力地隆出山形,但他們都感念老師,因為登泰山才能小天下,不,是登泰山而懂得以天下為己任,那是毓老師教的,也是孔子教的、更是中國老祖宗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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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