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沾著我爸的血，我慌張中鎮定地抱著他，確認他意識清楚，確定他沒有撞傷眼睛，趕緊要媽拿衛生紙壓住傷口，我打電話要一一九派救護車，記者鎮定的本能，從我的言行展現，地址、病人狀況，我仔細詳述，但救護車來的慢，我又展現出病人家屬的著急，責怪一分鐘怎麼那麼長，救護車怎麼開那麼慢。

周一下午，我休假回老家，在一樓打電腦，我爸則因姪女不想睡覺，下樓吃了感冒藥，坐在電視前看節目，正當我跟我媽逗著姪女時，「砰！」我爸從椅子上跌了下來，額頭撞到大冰箱的一角，當場血流如注噴出，我跟我媽趨前抱住，趕緊拿衛生紙擦血，當時一陣慌，小姪女害怕的哭了，我趕緊要我媽向鄰居求援。

「辛爸怎麼了，怎會那麼多血！」鄰居熱心趕來，有人照顧小孩，有人檢查傷口，我則是打電話向一一九求援，傷口經過高壓止血而不再噴血，鄰居翻開衛生紙，確認沒有傷到眼睛，我爸意識清楚，我才稍微放寬心，接受鄰居建議，自己開車把父親送到急診。

住在岡山還算幸運，兩間中型醫院就在距離我家不到三分鐘的路程，急診醫師確認父親沒有頭腦暈眩，只是外傷的傷口，要我們掛號、帶去照X光，清創、縫合、打針….。我跟我媽就坐在一旁，我開口嘮叨，直說我爸為何不聽話，吃完感冒藥為何不上床睡覺，為何家裡一堆人感冒那麼久，總是好不了！

「你爸性代壞，說什麼都不聽，只有你講，可能他還會聽一點！」我爸的脾氣，我非常討厭，總是為了一點小事，或是跟他不相干的事，先是罵三字經，然後脹紅臉，我媽唸他，他總是說你又知道了。八年前中風之前，他早上起床，從二樓走到一樓時抽菸，鼻子靈敏的我，早上被「菸味」吵醒，心裡總是很不爽，因為我是我家最討厭菸味的人。

我承認，我跟我爸的父子關係並不是太好，只能算是相互尊敬，不算父慈子孝。印象中，我爸年輕時喜歡喝酒，喜歡到酒家，每當他外出做完木工，可能就跟朋友出去喝酒，喝完酒回到家，講話就會大小聲，東念西念，有時我聽不下去了，身為老大的我，就會回嗆幾句，然後就回到房間裡，不久後，隔壁房間傳來陣陣打呼聲，我確認我爸睡覺後，才出客廳陪我媽到檳榔攤打烊。

我爸共有五名兄弟，他排行老二，我的大伯在我出生前兩年車禍過世，所以我爸算是老大，由於叔叔們脾氣不好，有時事情喬不好，總會到我家要我爸主持公道，三名叔叔總是把三字經掛在嘴邊，不，應該是包括我爸在內的人，都把三字經掛在嘴邊，只是當叔叔們在爭吵時，我爸總是當聆聽者的角色，當叔叔們離開後，我爸再自己幹憔，我媽跟我們成為必然聽眾。

我爸不插手我的學業，事實上他也無從插手，如果算有的話，應該是國小吧！我爸只有國小畢業，他沒有念國中，畢業後就跟著阿公一起外出做木工，但我爸的字很漂亮，正正方方的，記得小時候還沒被小六的導師打手訓練寫字時，每當開學發新課本，或者作業本封面要寫名字時，我總是拿著筆要我爸幫我寫；我沒有圓規時，他就拿著吸管、尺、圖釘幫我畫圓。

國小畢業後，父母親可能看出我是家裡唯一有機會唸好書的孩子，努力賺錢供我唸書，至於我，可能是遺傳的好，我雖然不是個很會唸書的孩子，但也在班上算是中上，唸書不用爸媽擔心，只要我把書念好，要補習費、要買東西，爸媽都供應，但是，我家算是傳統家庭，不會把愛掛上嘴上，也不會把稱讚掛在嘴邊，就像我考上大學要到台北，父母也只是問我該帶的東西有沒有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