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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19 20:48:26瀏覽6366|回應0|推薦5 | |
賈誼〈過秦/論二世〉賞析、語譯 2010/2/19 主旨:論二世敗亡之原因及經過。 分段大意及結構分析: 過秦論有三部分,原載賈誼新書中,題為過秦,分別以秦始皇、二世、子嬰為對象,論述其敗亡之因由。(在《史記.秦始皇本紀》裡所引錄的次序則為子嬰、秦始皇、二世。)本文係其第二部分。第一部分結語「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是第二部分所論的重點,也是第一、二部分的承接。 首段:言秦滅周而有天下,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深受天下士民之嚮往擁護,原擁有「守」國的基礎。因士民在經歷春秋、戰國之長期戰亂後,只渴望休養生息、免於戰禍,並不難治理。 次段:論秦始皇因「守」國方式之錯誤導致孤獨而有天下,斷言其滅亡之速與易。原因是:始皇懷貪鄙之心治國,不親信功臣士民、酷刑罰,先詐力而後仁義,不知守與攻之術是截然不同的,未能了解民心、時勢,令百姓十分不安,故功業不長。 三段:論二世之錯誤。二世即位,天下囂囂、百姓騷動,「守」國的機會雖渺茫,但只要稍施仁政即可安人心。而二世非但不能救始皇之失,反步其後塵變本加厲,使天下人人受苦、自危,只好鋌而走險;一旦有人揭竿而起,即能有一呼百應之效。 末段:以先王牧民之道務在安民,總結二世挽救危局方法之錯誤。 孟子曾提揭示:偉大的政治家應具「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的偉大崇高、慈悲博愛襟懷。中國有句傳統名言:「可以馬上打天下,不可馬上治天下。」意謂:奪取天下用暴力;但治理天下絕不能用暴力。以暴力統治天下而冀求長治久安,則古今中外尚無成功之例。於此文中,作者對於第一部分結語「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有深切的說明。始皇與二世皆不懂守國治天下之道應與民休養生息,因而犯下嚴重錯誤;「馬上」治天下的後果是「馬上」失天下。易言之,秦亡於不惜民力,迷信於陰謀和武力之萬能,竟然不知武力是植基於民力之上的。 秦滅周祀,併海內,兼諸侯,南面稱帝,以四海養。天下之士,斐然嚮風。若是,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滅,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諸侯力政,強凌弱,眾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即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當此之時,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 語譯、解析: 秦國消滅周朝政權(周祀,謂周朝之國祚享年,引申為其政權。唐虞謂年曰載,夏曰歲,商曰祀,周曰年),統合天下,兼併了封建列國,南面而坐自立為帝王,以全天下的資源來滋養壯大其政權(以四海為養,享有四海。此句或作「以養四海」)。天下的志士莫不順服地(或謂懷著盛美之文采)聞風嚮往歸附。像這樣的情勢是為什麼呢?那是因為從戰國(漢朝時稱戰國為近古,稱周初以前的時代為上古、上世)以來已經很久沒有統一天下的帝王了。周朝因王室威權、地位的衰微低落,五霸又已經相繼去世,天子政令無法通行於天下(天下大亂,諸侯皆不服從天子號令);所以諸侯們皆積極努力於以武力相攻伐(或言革新政治、強化國力),國力強大的壓迫弱小的,人口多的國家侵害少的,戰亂不止,官吏軍民疲憊(罷:通「疲」)困乏、生活凋敝。現在秦始皇南面稱王,得人心而統治天下,這是上有天子了。那麼(即,一本作「既」)所有善良值得憐愛的百姓都希望能靠他安頓身家性命,所以沒有不誠心景仰擁護天子的(並不難治理)。正當此時,(為了使百姓能夠安頓生活)應該維持威勢、穩定功業,而守國、安定天下的根本關鍵就在這裏(使元元之民得安其性命)了。 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而立私愛,焚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併兼者高詐力,安危者貴順權,推此言之,取與守不同術也。秦雖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也;孤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藉使秦王論上世之事,並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後雖有淫驕之主,猶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長久。 語譯、解析: 秦始皇(卻)懷著貪婪和粗俗淺陋(自私自利)的狹隘心胸,只想施展驕矜自大,自以為是(自告奮勇、自己主動要求承擔某項艱鉅的任務)的智慧,不懂得信任功臣,不知親愛士子人民,廢棄王者的仁義大道,只想樹立其個人的專制獨裁權威,焚毀《詩》、《書》古籍而實行嚴刑酷法(使刑罰嚴酷),重視欺騙(陰謀)和武力手段而輕視仁義,以恣意妄行、兇狠殘忍為統治天下的前提(使民不安)。說到兼併天下雖然可崇尚陰謀和武力,但要安守天下則首重在能順應時勢民心、懂得變通,將這話加以推論擴充,是說:攻取天下和安定天下的方法是有差異的。秦國雖經歷了戰國到統一天下,(但)他使用的方法原則卻未變,他的政策也沒有更改,像這樣,他使用的依然是其那一套用來打天下的方法(在治天下);只是孤單地擁有天下(失天下人心,又不知分封子弟),所以它的滅亡是可以站著等待的(站立一會兒就可等到,形容在很短暫時間內將會發生)。假使秦始皇能好好探討上古的政治,以及殷、周的湯、武和桀、紂興亡交替的事跡,來制訂和實行其政策,後代即使出現驕奢淫佚的無道君主,也還不至於有傾覆敗亡的禍患。夏、商、周三代聖王建立的朝代,就是因為能實行王道仁義,所以名號卓著盛美,為後世所稱頌,功勞成就傳世長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而觀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饑者甘糟糠。天下囂囂,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嚮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內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虛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穢之罪,使各反其鄉里;發倉廩,散財幣,以振孤獨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盛德與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內皆歡然各自安樂其處,惟恐有變。雖有狡害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姦弭矣。二世不行此術,而重以無道,更始作阿房之宮;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紀,百姓困窮而主不收卹;然後姦偽並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眾,刑僇相望於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於眾庶,人懷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涉不用湯 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於大澤而天下響應者,其民危也。 語譯、解析: 二世即位之初,天下人無不伸長脖子、仰著頭深切盼望,想仔細地察看新皇帝的政策。說起受凍的人有粗布衣服(短而且窄,色黃黑無光澤,為勞役之衣。裋,音ㄕˋㄨ)穿也會深感受益,挨餓的人覺得粗劣的食物(酒渣糠皮)也是很香甜的,天下人因飢餓哀苦而叫喊求救之聲,正是剛即位的二世施行仁義的憑藉(收服人心的良機)。這就是說:對於困乏疲憊的民眾是很容易做好事、行仁政的。以前如果二世有平庸君主的德行,卻能任用忠貞有才德的人,君臣一心以愁慮關懷天下人的苦難,在服喪期間就改正已故君主始皇的過失,劃分疆土和百姓以封賞功臣的後代,替他們建立國家、樹立領導人,並禮遇天下的賢士(或言把古代的禮制實行於天下);釋放囚犯使牢獄空虛且免除嚴刑酷法;廢除「收捕犯罪者妻兒眷屬為官家奴婢」收孥之類的骯髒不文明酷法,使被判刑者各自返鄉回家;然後打開貯藏米穀的倉庫,散發錢財,來救濟(振:通「賑」)孤獨無依的窮困讀書人;減輕稅賦,減少勞役,來協助百姓解決急難;精簡法律,減少刑罰,要等待(持:等待,守候)教化無效時才去動用它;使天下的人都能自覺地省思改過、重新做人,改變節操態度修養品行(擁護新主),各自謹慎地立身處世;滿足人民的期望,用美好的德行來治理天下,天下的紛爭擾攘自然平息(人民可好好休養生息)。那麼普天下每一個人都歡欣地各自安居樂業,滿意其生活環境,只害怕天下再有任何動亂。縱然有少數奸詐不法的壞人存在,也不致有背叛君上的想法,那麼,圖謀背叛(想篡位奪權)的臣子就無法掩飾他的奸智,而且反抗統治、鋌而走險的騷動就可以止息了。二世不實行這種辦法(依然沒有意識到百姓心聲,不懂把握機會及時與民休息),反而比始皇更加的暴虐無道:(二世元年)下令續建阿房宮(始皇曾營造阿房宮(於今西安市西北),未成而死。營造的人即被派去造酈山始皇墓。二世元年,始皇墓完工,又下令續建阿房宮);刑罰更加繁多,殺戮越趨嚴厲,官吏辦事手段刻薄且殘忍;賞罰不得當;征稅毫無準則限制;天下的事務太多,使官吏們難於辦理;百姓困苦窮乏,而君主卻不想安撫人心並加以救濟。於是奸詐虛偽的事到處發生,君臣上下互相欺騙隱瞞,蒙受罪罰的人很多,受刑、被殺的罪犯充塞於道路上(於路上前後可互相看見,連綿不絕,人數很多),天下人皆深受其苦。上從君卿大官,下至一般平民,人人都懷著惶恐危懼的心,親身處於窮困愁苦的境地,對於自己的職位處境都深感不安,因此社會容易引發動亂。所以陳勝不必具備商湯、周武王的賢德,不必憑藉公侯的尊貴分位,在大澤鄉揭竿起義反秦(奮:「奮臂」之縮語,高舉手臂,即高聲呼籲倡導),天下人就如同響之應聲般地迅速附和贊同,這是由於百姓生活在危懼不安之中所致(只好鋌而走險)。 故先王者,見終始之變,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已矣。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故曰「安民可與為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身不免於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過也。 語譯、解析: 所以古代的聖王,明察事物生成變化的全部過程,知道安危存亡的關鍵原因,因而深知統治管理人民的方法,就是專心努力地使民眾的心能安定罷了。即使天下出現圖謀叛逆的臣子,一定不會得到任何附和贊助的。所以常言說:「生活安定的民眾可以使他們一同行仁義、奉公守法,但生活危困的百姓則容易一起去違法作壞事。」這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身份尊貴到做天子,財富雄厚到擁有天下,自身卻不免遭到殺戮,這是由於他在挽救和穩定傾覆之危局時所使用的方法不正確的緣故,這就是二世所犯的錯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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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