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無塵居老查居士

冬天當然是冷的！冷的直透肌膚，如果再加上狂風的猛擊，那就更是冷入骨髓，凍迫心魂。

我住的社區，剛好位於半山腰的山頭上。社區的左邊，也是大們的正前方，正好是凹陷的百戶人家，座落在，已鏟掉半壁山的高壓電塔下。每到這個季節，北風總是不客氣的「穿門踏戶」，大大方方的直竄進來。媽媽說：「你這兒！寒天！親像地做風颱，比風颱過卡大。」是的；有時後我也感覺到這冬季北風的呼嘯，比起颱風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在夜裡，吹得門窗吱吱叫，如鬼魅般的淒厲與恐怖。（這是小時的記憶）

朋友常來家裡喝茶，一進門常說的第一句話：「哇！你這山上還真冷！比城裡冷多了。」剛開始我一直不以為意，總認為是朋友剛從開著暖氣的車裡出來，一接觸冷空氣，所以才覺得特別冷。就像夏天，從吹著冷氣的車子，一下遇到熱空氣的感覺一樣，只是霎時冷暖交替下，無法適溫的體溫。我就會拿出溫度計給朋友看。你看！現在的溫度九度，跟氣象報告的一樣，沒有比較冷。朋友說：「可是我感覺就是比較冷！」每到冬天這樣的問題就一直存在著，就像冷暖感溫的數字與文字，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感受與解讀。

有一次；坐上朋友的高級進口車外出，一上車看車上的溫度顯示，是十度，還真冷冽，可是車裡卻暖呼呼的。車子慢慢駛離社區來到桃園市，也不過短短十來分鐘的車程，車內的溫度計怎麼竄升到十三度。

我問朋友：「是不是你的溫度計壞了？剛剛才十度，怎麼現在忽然變十三度了？」

朋友說：「我跟你說了，你山上比較冷你就不相信，老怪我，車內的暖氣作怪。我這車內的溫度計是顯示車外的溫度，而不是車內的，這下你相信了吧。」

朋友有點得意的樣子。不一會兒，朋友又不好意思的說：「其實你這一提起，我也才發現山上、山下的溫度有啥不一樣。我一時也沒察覺到我車內的溫度表。還是你比較用心，被你注意到了。」自此，我才了解山上與山腳下的溫度落差有三、四度之多。當然住家的室內與室外也差了將近四度。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來的凍冷，時間也相對拉長，電視上每天播放世界各國的冰風暴及百年難見的大風雪、大水患，天災不斷，受損慘重，好像在預告或寓言2012年的大災難即將來臨，弄得人心惶惶，但；想想也值得世人警惕，何以天降災難？

趁著低溫無雨的午後，和學生富瑀坐上摩托車，準備到黃昏市場去採買一些菜及火鍋料。坐在後座的我卻覺得一陣的冰冷，直透心底，外套似乎抵擋不了這冷風的侵襲，心裡想著：「難道是老皮不中用了嗎？還是真的冷到不行？再忍耐一下，一會兒就到了。」

看著馬路上穿梭不停，攜來攘往的機車，難道他們都不冷嗎？還是無可奈何！就在此時，機車突然熄火了，一看油表，哇！沒油啦！這下可慘了！這麼冷的天氣，在這裡推車還得了！不過運氣還真好，剛好熄火的位置在加油站前。此刻的我，冷到牙齒不聽使喚的喀喀作響。

我說：「富瑀，你不冷嗎？」她說：「每天騎車上下班，習慣了，還好。」

「加完油，妳自己騎去買菜，我走路回家。」富瑀笑了笑說：「好吧！我自己去買，你先走路回家。」

沿著台北監獄圍牆外的馬路，我慢慢的散步。頭頂著安全帽，身上又包著密不透風的外套及圍巾，卻引來一陣異樣的眼光。我想：這人是不是認為我神經有問題，戴著安全帽在監獄外遊走，還是誤以為要來劫獄的。心裡想著「管他那麼多。」走著走著，身體似乎暖和多了，回到家裡喝上一口熱呼呼的茶，更覺舒服了。

坐下來；我開始懷疑起自己來，是否生活太安逸了？「坐在車裡，不知車外苦，身在溫室裡，不知屋簷下的冷。」記得三十年前剛退伍的時候，在中壢、桃園兩地的西餐廳趕場演唱，那時的冬天比現在還冷，尤其在晚上，遇上下雨的時段，騎著偉士牌機車，南北奔馳，當時都不覺得辛苦或懼冷。只是；從中壢趕到桃園，二十分鐘的車程，手腳早已凍僵。

一進餐廳第一件事就是衝進吧檯，拿起熱毛巾，猛力的熱敷著雙手，髮上還不斷的滲著雨水。然後衝上舞台，掀開琴蓋，先彈幾首曲子，靈活一下雙手，根本不敢開口唱歌。因牙齒仍喀喀的作響，嘴唇仍不停的顫抖著。

老闆娘，善良，厚道的體恤我，偶而見客人少一點，會讓我先緩和一下，慢個幾分鐘再上台。這樣追風、追雨的日子，過了幾年也不覺辛苦或寒冷，還覺得溫馨，處處充滿溫情。

每天傍晚至後山散步、運動，都會遇上我的朋友「流浪漢」，他已經七十幾歲了。像這樣七、八度的低溫，他依然在空曠的土地公廟外過生活。土地公廟除了上頭鐵皮搭蓋的遮雨棚外，四面並無檔風的牆板。就睡在一張墨綠色廢棄的沙發上。

每次我都問他：「你真的不會冷嗎？」他總是笑笑的說：「不會呀！」「今晚會更冷喔！才五、六度你要多穿一點。」

我看著別人送他的登山睡袋，再問一次：「這睡袋真的不冷嗎？」他說：「真的不冷，這是人家登合歡山，下雪時睡覺用的，所以很暖和。」只要天氣一冷，我們總是這樣的對答方式。

我想著：長期處在室外與待在室內的人，是否都已習慣適應不同的溫度，就如同不經磨練吃苦的人與嬌生慣養的人，一樣的面對不同的環境，有著兩種絕然不同的抗壓性與承受度。我才五十幾歲，居然不如一位七十幾歲的「流浪漢朋友」。嘆啊！

想起童年光著腳丫子，在極冷的寒風下，仍踏著腳下的冷霜，奔馳在田野與學校間。既沒有厚棉襖也沒有現在的羽絨衣，也樂得經歷十幾個冬季的雪歌，和冰天，地冷，梅骨花開的童年。

爾今；一趟機車的採買，卻讓我半途而廢，難抵風寒，甘願下車步行回家。這件事讓我覺得非常懊惱，也深覺自己「沒路用」。

每天騎機車風裡來，雨中去的人，多的如過江之魚，不畏浪擊，不懼冰冷，仍不斷的悠遊在紅塵的道路上，力爭上游與天搏鬥，樂在其中。難道她們都不怕冷嗎？不！不是的！那是一種意志力，是一種堅持，一種成功的鐵律，也是不屈不擾的精神。惡劣的環境，雖然淘汰了許多人，相對的也成就許多的偉人。我想溫室裡的人，如果幸運的存活下來，也終將被淘汰，不堪一擊。我想這也是不變的法則與精神概要。

而，這一趟冰風之行，也讓自己體悟到，人生深處的苦難與美好。想到那餐風宿露的街頭遊者，想到童年打著赤腳的囝仔仙，更想起母親一輩子歷盡艱辛，不畏風冷，不懼暑熱，披荊斬棘，衝破層層難關，犧牲自己成就兒女的光彩，也就更覺自己的「沒路用」與「慚愧心」。

這樣的挫敗、懊惱的心情。也讓我深深的體悟到，安逸的生活容易讓人意志消沉與墮落，更會讓人承擔不起小小的風冷與暴雨。但；這樣的懊惱與挫敗，也換來一次深刻的省悟與認知。偶而風中的跌倒，也是一件好事，只要勇敢站起，勇敢面對，勇於檢討這樣的錯落，在風雨過後；也終將見到那，天上亮麗的彩虹，與真實人生的轉變。

老查居士出了人生的第二本書

散文 - 新詩 - 近代詩合輯

書名 -- 我就這樣過了一生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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