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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21 18:20:32瀏覽1549|回應0|推薦9 | |
父親逝世之後,母親會在燈下絮叨,告訴我他們倆獨處時候所說的話。 如今是母女在獨處。我從沒聽過的,父親跟母親私下說的話,母親也咕哩咕嚕說了出來。 講到我,講到錢方面的事,她告訴我,我父親總說我:「就是愛穿。」所以,父親從不覺得我手裡存得下錢,即使我工作賺了錢,都被我買衣服買掉了。 聽著,我有一點驚訝,然後,也有一點點傷心。原來,我不像,不像我想的,在父親眼裡那麼完美。 原來,爸爸一直擔心我亂花錢。 聽起來,像敗家女。 * 母親說完立刻就忘了吧,這一陣,我卻總在想這件事。 我當然知道,我與父母的不同其實是時代的距離:父母親的日子很儉省,習慣在物質上剋扣自己,因為他們經過太多戰亂,心裡有深刻的不安全感。父親到最後幾年,幾乎完全不添衣服,寧可舊衣服縫縫補補,買給他新衣服﹐又收起來捨不得穿。平常過生活,父親撿起餐桌上的餐巾紙,都要把紙撕成一半來用。 眼前消費的景象,他們皺著鼻子不以為然。對我父母來說,愈來愈像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腦袋裡想通了,我心情上還是不能夠接受,總之,還是覺得自己冤枉:我當然會買衣服,一般來說,都是買用得上的,換句話,我不亂買衣服,也並不跟著流行添衣服。公寓裡的收納空間有限,亦不可能放置很多衣服。總之,我對錢雖沒有概念,卻有一種天生的分寸,我總是量入為出的那種人。 * 量入為出,還是買了一點點。 這裡一點、那裡一點,譬如,我有一袋用過的化妝品。有些是附送的贈品,不一定適合我用,日積月累,連化妝用的筆都蓄積了一大堆。反正現代的女人就該有這麼多筆,每家化妝品牌都出產一字排開的筆:撲粉的、遮暇的、打底的,甚至畫眼線與眼窩,都是不一樣的筆。 還有豬鬃一樣硬硬的睫毛掃。 同樣短短的,塗唇膏又是另一種軟毛筆。 用完還要洗,立即要洗,然後再陰乾,筆才用得長久。筆先泡進卸妝液,再蘸水,壓壓按按,顏色從筆縫裡一點點滲出來。 兩杯水,一杯專門為唇彩眼影的卸妝液,另一杯供清洗的自來水。 望著顏色從筆縫裡滲出來,我想起小時候練毛筆字。 羊毫、狼毫(大野狼的毛嗎?)、紫毫(忘了那是什麼東東?),父親有一排毛筆,從細到粗,整齊地掛在架子上。我想起父親扶著我的手教我寫字。 寫完了要立即洗筆,一模一樣,墨汁也是這樣慢慢滲出來。 於是,我真的不安了;這時刻想起父親,甚至有一點點負疚感。其實,我知道父親的心事,他覺得讀書以外的都叫做「不務正業」,因此在他眼中,我花太多時間在「不務正業」。像這個分秒,我應該坐在書房,專心寫字。……所以,我真不該在洗眉筆唇筆,我,……要洗也該洗寫毛筆字的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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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