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　關於「夢想」這件事》

我將此篇微短篇小說獻給青春、Kemmy Lin的「轉生術」(見文中圖片)這項藝術品，以及所有勇敢追逐夢想的人們。 

我來到你的城市尋找共有的往昔。都市車馬川流不息，彷彿生命力蓬勃顫動。曾把言出走海峽、浪跡天涯的你，如今將明日鎖在文字樓狹窄的窗格裡。

「高樓聳聳，那是人們蓋出的，不斷向這片土地宣示主權。」你獨坐十七層樓星巴克落地窗邊，看著窗外灰沉的天，安慰自己道：「待在水泥叢林裡便不會老去，因為這兒每天都有對生命充滿熱忱的人懷抱著夢想，奔向燦爛的青春。」

對座躺著一只褪色帆布背包，那是十五年前朋友給你的生日禮物，上頭的英文燙金「Dream Goes On」已然斑駁；你拿出十年前我倆一同在教室裡讀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那麼多年了，仍在讀同一本書，彷彿你還在當時。

欲筆一首詩，猶豫良久卻吐無半字──你思索著該用什麼樣的色彩和語調鋪陳過往的三十年。

你見過電視上放映非洲大草原的生命野性、聽過友人訴說紐約大都會的繁華、聽過場場演講，記述傳奇小人物如何咬牙攀上喜馬拉雅；你也曾幻想，騎著單車行過南德石子小路，穿梭田野風光與那些名字被遺忘的古老教堂間；可現在，掌心貼附著馬克杯散發的熱度，已然滿足──酸酸苦苦，原來你點了杯黑咖啡。

你沉癮咖啡因已經好一陣子，尤其鍾愛熱美式，因為覺得那嚐來和你長久以來的生活相仿，恍若它伴著你度日如年，還不算孤獨；熱咖啡則給你溫暖的錯覺。

玻璃門上的鈴鐺響了又沉、沉矣復響；收銀機的開闔和發票機的吱吱作響交易了一群人的午後；換了班的櫃檯人員步出門前和你招了招手可你沒留意到──生命又在無聲中流失了三十分鐘；記事本上仍一片空白。其實你早建構好詩的大意，那也是你將自我侷限在此地的恨意：你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就辜負了來路所受的苦難。

其實你自己也不曉得，從何時起再也不談「夢想」、「理想」和所謂「人生」那類事；也不知怎麼地，不再用「我認為」當句首，徒然殘存薄弱的「我以為」。

你有不少想法，關於明天或無數個今晚，可這些聲音常在等候的公車進站或對街綠燈亮起時，淹沒於人群之中……。

嗯，通往理想的路不短。你說你走地緩，因為太常回頭看；你說你懼怕望前邁出像樣的步伐，因為那路太長、過長，沒把握盡頭等候你的未來是否早已離去；我只是搖搖頭，而你沒搭話，其實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我於是輕拍你肩，微笑道：

「夢想是一種不做也不會死，但做了可以讓你感覺真正活著的事。」

你嘴角微揚，告訴我，方才那一刻，心底很暖。

共計934字

※本篇收錄於《總是有些遺憾，那些聲音》系列短篇小說

（本篇文章所有圖片均攝影by Kemmy Lin，一位感性主義者的藝術創作者。圖二為Kemmy之藝術創作品－－「轉生術」。願十年後的我們，都不會是這篇創作中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