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離去

「我最喜歡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每個橘紅夕照斜灑碧落的傍晚他總這麼話我。

    我倆倚在十七層樓高的窗邊，兩扇窗門是敞開的，一顆心卻是封閉的，而底下的車水馬龍與都市喧囂，盡在此刻之外。外頭的世界若是紛擾、若是戰亂，一切皆與我無關。

    直至今日，我還不曾問起他最喜歡的段落。

　　「風景沒那麼好，人倒是挺好。」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望向遠處那頭的壽山，山頭再過去的一片海，是他年少所熟悉的夢。

　　那時的我沒讀過張愛玲，傻里傻氣地聽人把言有多喜愛、多有感觸；讀了張愛玲，便覺我倆是她筆下活生生的故事。

    「我想你。」我終究還是開口了，站在窗後幾步，揪緊著心等著他答話。

　　先是輕笑了笑，接著行若無事地道：「我也想妳啊……」他依然望向彼方海面，目光充滿渴望，「……朋友。」

　　我忘了打哪時起我們復稱彼此為朋友，恰如我倆相會之初。

　　向晚金光灑入灰暗斗室，刺得他睜不開眸，臉都皺成了一團兒，全身倒是給染得橙紅。這畫面看在我眼裡，低聲旋起張懸翻唱李宗盛的那首《如果你要離去》，結他刷弦在沉悶的低氣壓裡迴盪……

＂如果你要離去　如果你要離去

別再回頭　再回頭

如果你要回頭　如果你要回頭

別再看我　再看我

看我滿臉的淚痕站在街頭默默看你走

為什麼你一點也不挽留…… ＂

可此刻的我倆不在街頭，你不會就那樣走，我也不那般淚流。

「我們下去吧。天要黑了，另個城市就要醒了。」他撇過頭兒來，逕自漫向電梯口。經過我面前時，止了下來。

    「喏，」他向我遞出手來，「怕黑的人是妳。」他手上的錶停了，誰也記不得那時世界停步了多久。

「這世界上有那麼許多人，可是他們不能陪著你回家。」

直至今日，我還不曾問起你最喜歡的段落。可當多年後我讀起你最鍾愛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甫憶起那橙紅傍晚，在喧囂的街頭，你似乎那樣對我說。

共計715字

（註：

我將此篇小說獻給 Mr.蔡。如我們所說的，即便不能擁有彼此，還擁有彼此部分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