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剛破曉，陳太太迫不及待將陳先生從睡夢中挖起來。他滿頭散髮坐在床邊，歪斜睡眼看著自個的老婆，久久意會不出她心思。陳先生平常早晨就有在院子裡打太極拳的習慣，每次邀她一起做晨運，她總是推辭說要睡美容覺。經常他做完運動、出外買早點回來，她還賴在被窩裡，可今天她神采奕奕一身勁裝，像隻雀躍的鳥兒催促他趕快起床，連一整套運動服都已經準備好擺在他手邊。

        他看了鬧鐘一眼，皺起眉頭說：「現在才五點，讓我再睡一個小時吧……」

說著、說著，他身子往後一躺，後腦杓跌進鬆軟的枕頭山裡。她連忙一把抓住他手臂又將他拉起身來。

「起來！」她撒嬌著

「這麼早起床要做什麼？」

「陪我去蹓狗！」

就這麼半推半就的，陳先生帶著惺忪睡眼，陪太太還有卡門漫步在朝霧仍未散去的清晨。卡門趣味盎然走在牠全然陌生的街道上，東聞聞、西瞧瞧，高興時候就抬起後腳朝電線杆灑泡尿做記號。

走著、走著，他們遭遇到一群野狗，而那群狗的身材都遠比卡門矮小很多。原本夫妻倆想帶開卡門避免和狗群正面對恃，可誰知道那狗群仗著自己數量眾多，迅速迎了過來，將卡門和陳氏夫婦團團圍住，此起彼落的狗吠聲撕裂著清晨寧靜空氣。

卡門出奇鎮定，只定穩腳跟，不吠也不叫環顧著四周來犯者。一隻膽子比較大的小黃狗首先發難，衝了過來咬住卡門的後腳。陳先生心想，完了，這場衝突避免不了了。誰知卡門只是踢了踢後腳，將小黃狗甩到一邊去，並不多加報復或反擊。甩開了小黃，這小白來了，應付了小白，那小黑也來湊一腳。儘管狗群接二連三騷擾著卡門，可牠始終沒有動氣，就像人們拍著自個的手臂胸襟輕輕抖落灰塵一般輕鬆自在。這情景看在他們夫妻倆眼底，都不由得佩服卡門闊然胸襟。

陳先生說：「本以為牠只是一隻逞兇鬥狠的大笨狗，想不到竟也有仁者風範！」

「沒錯！有時勝負不取決於你死我活，而是氣度與胸襟的展現……」陳太太出神望著自己的狗，嘴角輕輕揚起榮耀的微笑。

離開了野狗群，他們來到郊外人煙稀少的空地。陳太太為卡門戴上了嘴籠子，以防萬一有人而咬傷了別人，並解開狗鏈，放牠自由活動去。牠起先猶豫了一下，望著她一動也不動，可隨後牠注意力被一隻小白蝶給吸引住了，牠像個快樂的小男孩，活蹦亂跳追著蝴蝶跑。追完了蝴蝶，牠注意力轉向亂草叢間的新奇事物。一會兒撥弄著草叢，一會兒奮力擺動前肢耙起地來，一刻不得停歇，只偶爾回望陳太太，確認她仍在原地守候著牠。

他們夫妻倆並坐在一顆大石頭上，邊看著卡門玩耍，邊聊起天來。陳太太似乎感染了卡門的玩興，拔了一枝咸豐草，投向陳先生的肩頭上，他取下黏在衣服上的咸豐草放在手心上。

「以前每次我養狗妳總是嫌東嫌西，」陳先生手裡把玩著咸豐草，「可現在為什麼這麼喜歡卡門呢？」

「我如果說我和卡門老早就認識了，」陳太太整理著耳際被風吹亂的髮鬢，「你相不相信？」

他歪斜著脖子，用困惑的雙眼看著她。

她繼續說道：「從小時候開始，我就經常做一個夢。在夢裡我是男兒身，身負重傷躺在一美人的懷裡，她總是用柔美哀傷的眼神看著我死去……」

「再來呢？」

「再來夢就醒了！我沒有把這夢告訴過任何人，這夢、這女子是我心底的秘密……直到第一次看見卡門，我認出祂的眼神，她的眼神就是那夢裡女子的眼神……」

「呵呵！卡門的眼睛看起來並不像是美女的眼睛……」

「我說的是眼神，不是眼睛！」她神情篤定說：「雖然外表形貌都不一樣，但我敢斷定卡門就是那夢裡的女子，陪我在夢裡安然死去的美人……」

「這太扯了！」他搖搖頭說：「我不相信這怪力亂神沒有真憑實據的夢，妳騙我的對不對？」

「我沒騙你，我說的是真的！」她表情嚴肅說：「你要證據是不是？你等著看，我可以不發一語，光憑念力就將卡門喚到我們面前乖乖坐著。」

她說完話隨即用雙眼看著這在遠處玩耍的卡門。說也神奇，卡門居然回頭快步奔跑過來，到了她面前止步蹲坐下來。

「怎麼樣，相信吧！」她說。

「巧合，純屬巧合！」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她幫牠繫好狗鏈，起身牽著牠往回家的路上走著。他一個人走在後頭，與她們保持一小段莫名的距離，嘴裡雖說不相信，可心底仍舊困惑萬千。她是我熟悉的老婆嗎？而牠又真的只是一條狗嗎？他不斷向心底發問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