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個標題才驚覺，哇，離上一次在小P上打稿，已經是去年五月
的事了嗎？

感覺只是一下子的時光，卻又像遙遠地像上輩子的記憶。

那之後我從外頭的衙門回到新聞室的編輯台。這小小的改變並不影響
地球的運轉，新聞一樣忙碌地發生，日子像無聲馬達帶著我跑，然後
春去春又回。歲月就是這麼一回事，只是每次抬起頭來看時，都像是
光年的距離。

但是今天有非下筆不可的理由，表面原因是參加了中華電信基金會的
小旅行活動得交「作業」；但實際原因...，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或
許是想為以光年速度回憶自身歷史的自己，留一點春天的味道在裡頭
？

反正，上個周末多歷周折地請了假，透早七點多，我已經坐在往南投
的車子上，朝一個叫仙楂腳的目的地前進。雖然一夜沒睡，但暫離台
北總有一種小回合得勝的痛快，老實說，並不是這麼難的事，對不對
？

然後，下午兩點多，這個平常還在賴床的時間，我已經戴著帽子背著
竹簍，站在有機種植的台茶十八號茶園裡，開始染指那在陽光下晶瑩
透亮的一心二葉嫩芽了！

這裡原本跟整個南投一樣站滿了檳榔樹，但當樹愈來愈高，行情卻沒
有隨之看漲的時候，村子的處境變得窘迫，就像它令人茫然的外觀，
不知何去何從，直到九二一改變了這一切。

破碎的家園掙扎地想站起來時，有些地方改變了。當別人還左右兩難
地在上面種檳榔、下面種茶樹，企盼左右逢源，葉班長和葉大嫂把檳
榔砍掉，專心種起無農藥的手摘紅茶。葉大嫂說，這塊小小茶園叫「
妙後」，「因為在廟的後面啊。」；而茶葉的名字，叫「紅玉」。

對紅茶大本營魚池鄉來說，紅玉是什麼樣的茶呢？一路跟我們說故事
的琮盛大哥說，紅玉在茶改場的正式稱呼是台茶十八號，是緬甸大葉
種跟台灣山茶的結晶。不同於阿薩姆的濃厚，紅玉茶湯較淡，但有肉
桂跟淡淡水果香，這可是台灣特有的野生山茶味道喔。他還給四月採
摘的紅玉取了個名字，叫「春之素顏」。

多細緻的名字，但在葉班長的茶工廠裡，這春之素顏可是一整壺一整
壺泡來配聊天的哩，來客也可滿滿裝上一大罐帶走。（葉班長澆灌熱
水的泡茶手勢可以「豪邁」形容啊。）

第一次喝，只覺不濃不澀，喉頭一股暖流，輕輕地，美麗淡橘色的茶
湯看著可親，像是飽滿夕陽的白開水，說不出什麼特別滋味。

但裝在寶特瓶裡悶了一天，晚上挺著裝滿民宿慧玲姐豪華野宴的肥肚
在星光蛙鳴下散步，忽然想起配上一口時，所有滋味都來了。已經冷
掉的紅玉不但不苦不澀，還多了一種時間的濃香，像是告訴你：我等
你很久了。不需要交關客套，舌尖就像碰到老朋友，無滯無礙，還多
了股懷念的味道。

這就是琮盛大哥說的「有感情的茶」嗎？我不知道，但葉大哥他們喝
茶的心情肯定和我不一樣。這天採茶的茶園是葉班長他們特地留下來
給我們「蹂躪」的，其他地方早被一天可採一百多斤的快手處理完畢
--這裡的「採茶姑娘」，平均年齡是七十多歲！

琮盛大哥說，九二一後世界變樣，人生沒希望，村子多了很多坐著發
呆的老人。葉班長想破了頭找出路，種有機紅茶是他想出來能往前踏
出的一步，雖然沒什麼人看好。當村裡的採茶阿嬤第一次拿到辛苦賺
來的工資，大家都自豪又欣慰地笑了，只有發錢的葉大嫂在哭，因為
她不知道這些採下來的茶賣不賣得出去...。

葉班長把他們重新起步的茶喚做「森林紅茶」--它真的是長在一片檳
榔森林中。渾身都是鄉下人淳樸氣味的葉班長認為「好茶用報紙包一
包也能賣」，量少加上不懂行銷，做得好不好，只有自己跟喝過的知
道，與隔壁高知名度的澀水社區賣得紅火的鄉長紅茶相比，像另一個
世界。

但這樣隱於山裡的森林紅茶，卻在某個機緣下成了企業伴手禮，被賀
陳旦飄洋過海拿去送給了比爾蓋茲。這大概是外人眼中，森林紅茶最
輝煌的故事吧。只是它身上的故事，不曉得蓋茲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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