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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詩選
2011/07/19 17:23:27瀏覽39894|回應0|推薦3
徐志摩詩選


再別康橋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裡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裡,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譚,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柔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殘 春

昨天我瓶子裡斜插著的桃花
是朵朵媚笑在美人的腮邊掛;
今兒它們全低了頭,全變了相:
紅的白的屍體倒懸在青條上。
窗外的風雨報告殘春的運命,
喪鐘似的音響在黑夜裡叮嚀:
“你那生命的瓶子裡的鮮花也
變了樣:豔麗的屍體,誰給收殮?”


殘 詩

怨誰?
怨誰?
這不是青天裡打雷?
關著:
鎖上;
趕明兒瓷花磚上堆灰!
別瞧這白石臺階光滑,
趕明兒,
唉, 石縫裡長草,
石板上青青的全是莓!
那廊下的青玉缸裡養著魚真鳳尾,
可還有誰給換水,
誰給撈草,誰給喂!
要不了三五天准翻著白肚鼓著眼,
不浮著死,也就讓冰分兒壓一個扁!
頂可憐是那幾個紅嘴綠毛的鸚哥,
讓娘娘教得頂乖,
會跟著洞簫唱歌,
真嬌養慣,喂食一遲,
就叫人名兒罵,
現在,您叫去!
就剩空院子給您答話!......



闊的海


闊的海空的天我不需要,
我也不想放一只巨大的紙鷂
上天去捉弄四面八方的風;
我只要一分鐘
我只要一點光
我只要一條縫,--
象一個小孩子爬伏在一間暗屋的窗前
望著西天邊不死的一條縫,
一點光,一分鐘。



滬杭車中


匆匆匆!催催催!
一卷煙,一片山,幾點雲影,
一道水,一條橋,一支櫓聲,
一林松,一叢竹,紅葉紛紛:
豔色的田野,豔色的秋景,
夢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隱,——

催催催!是車輪還是光陰?
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獻 詞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際雲遊,
自在,輕盈,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哪方或地的哪角,
你的愉快是無攔阻的逍遙。

你更不經意在卑微的地面
有一流澗水,雖則你的明豔  
在過路時點染了他的空靈,
使他驚醒,將你的倩影抱緊。

他抱緊的只是綿密的憂愁,
因為美不能在風光中靜止;   
他要,你已飛渡萬重的山頭,
去更闊大的湖海投射影子!

他在為你消瘦,那一流澗水,
在無能的盼望,盼望你飛回!



情 死


玫瑰,壓倒群芳的紅玫瑰,昨夜的雷雨,
原來是你發出的信號——真嬌貴的麗質!
你的顏色,是我視覺的醇醪;
我想走近你,但我又不敢。
青年!幾滴白露在你額上,在晨光中吐豔。
你頰上的笑容,定是天上帶來的;
可惜世界太庸俗,不能供給他們常住的機會。
你的美是你的運命!我走近來了;
你迷醉的色香又征服了一個靈魂一—我是你的俘虜!
你在那裡微笑,我在這裡發抖,
你已經登了生命的峰極。
你向你足下望——一個天底的深潭:
你站在潭邊,我站在你的背後,一—我,你的俘虜。
我在這裡微笑!你在那裡發抖。
麗質是命運的命運。
我已經將你禽捉在手內:我愛你,玫瑰!
色、香、肉體、靈魂、美、迷力——盡在我掌握之中。
我在這裡發抖,你——笑。
玫瑰!我顧不得你玉碎香銷,我愛你!
花瓣、花萼、花蕊,花刺、你,我—一多麼痛快啊!
盡膠結在一起!一片狼藉的猩紅,兩手模糊的鮮血。
玫瑰:我愛你!



我等候你


我等候你。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你怎還不來? 希望
在每一秒鐘上允許開花。
我守候著你的步履,
你的笑語,你的臉,
你的柔軟的髪絲,
守候著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鐘上
枯死──你在哪裡?
我要你,要得我心裡生痛,
我要你火焰似的笑,
要你靈活的腰身,
你的髪上眼角的飛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圍中,
像一座島,
在蟒綠的海濤間,不自主的在浮沉……
喔,我迫切的想望
你的來臨,想望
那一朵神奇的優曇
開上時間的頂尖!
你為什麼不來,忍心的!
你明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你這不來於我是致命的一擊,
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陽春,
教堅實如礦裡的鐵的黑暗,
壓迫我的思想與呼吸;
打死可憐的希冀的嫩芽,
把我,囚犯似的,交付給
妒與愁苦,生的羞慚
與絕望的慘酷。
這也許是癡。竟許是癡。
我信我確然是癡;
但我不能轉撥一支已然定向的舵,
萬方的風息都不容許我猶豫──
我不能回頭,運命驅策著我!
我也知道這多半是走向
毀滅的路,但
為了你,為了你,
我什麼都甘願;
這不僅我的熱情,
我的僅有理性亦如此說。
癡!想磔碎一個生命的纖維
為要感動一個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一滴淚,
她的一聲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願,即使
我粉身的消息傳給
一塊頑石,她把我看作
一只地穴裡的鼠,一條蟲,
我還是甘願!
癡到了真,是無條件的,
上帝也無法調回一個
癡定了的心如同一個將軍
有時調回已上死線的士兵。
枉然,一切都是枉然,
你的不來是不容否認的實在,
雖則我心裡燒著潑旺的火,
饑渴著你的一切,
你的發,你的笑,你的手腳;
任何的癡想與祈禱
不能縮短一小寸
你我間的距離!
戶外的昏黃已然
凝聚成夜的烏黑,
樹枝上掛著冰雪,
鳥雀們典去了它們的啁啾,
沉默是這一致穿孝的宇宙。
鐘上的針不斷的比著
玄妙的手勢,像是指點,
像是同情,像的嘲諷,
每一次到點的打動,我聽來是
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喪鐘。



雪花的快樂


假若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裡瀟灑,
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飛揚,飛揚,飛揚,
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穀,
不去那淒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悵
——飛揚,飛揚,飛揚,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裡娟娟的飛舞,
認明了那清幽的住處,
等著她來花園裡探望
——飛揚,飛揚,飛揚,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時我憑藉我的身輕,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偶然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沙揚娜拉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裡有蜜甜的憂愁──
沙揚娜拉!



我有一個戀愛


我有一個戀愛──
我愛天上的明星;
我愛它們的晶瑩:
人間沒有這異樣的神明。

在冷峭的暮冬的黃昏,
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
在海上,在風雨後的山頂──
永遠有一顆,萬顆的明星!

山澗邊小草花的知心,
高樓上小孩童的歡欣,
旅行人的燈亮與南針──
萬萬里外閃爍的精靈!

我有一個破碎的魂靈,
像一堆破碎的水晶,
散布在荒野的枯草裡──
飽啜你一瞬瞬的殷勤。

人生的冰激與柔情,
我也曾嘗味,我也曾容忍;
有時階砌下蟋蟀的秋吟,
引起我心傷,逼迫我淚零。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獻愛與一天的明星:
任憑人生是幻是真,
地球存在或是消泯──
太空中永遠有不昧的明星!



天神似的英雄


這石是一堆粗醜的頑石,
這百合是一從明媚的秀色,
但當月光將花影描上石隙,
這粗醜的頑石也化生了媚跡。

我是一團臃腫的凡庸,
她的是人間無比的仙容;
但當戀愛將她偎入我的懷中,
就我也變成了天神似的英雄!



這是一個懦怯的世界


這是一個懦怯的世界,
容不得戀愛,容不得戀愛!
披散你的滿頭髪,
赤露你的一雙腳;
跟著我來,我的戀愛!
拋棄這個世界
殉我們的戀愛!

我拉著你的手,
愛,你跟著我走;
聽憑荊棘把我們的腳心剌透,
聽憑冰雹劈破我們的頭,
你跟著我走,
我拉著你的手,
逃出了牢籠,恢複我們的自由!

跟著我來,
我的戀愛!
人間已經掉落在我們的後背,——
看呀,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無邊的自由,我與你與戀愛!


順著我的指頭看,
那天邊一小星的藍——
那是一座島,島上有青草,
鮮花,美麗的走獸與飛鳥;
快上這輕快的天庭——
戀愛,歡欣,自由——辭別了人間,永遠!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在夢的輕波裡依洄。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她的溫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甜美是夢裡的光輝。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她的負心,我的傷悲。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在夢的悲哀裡心碎!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黯淡是夢裡的光輝。



起造一座牆


你我千萬不可褻瀆那一個字,
別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
我不僅要你最柔軟的柔情,
蕉衣似的永遠裹著我的心;
我要你的愛有純鋼似的強,
這這流動的生裡起造一座牆;
任憑秋風吹盡滿園的黃葉,
任憑白蟻蛀爛千年的畫壁;
就使有一天霹靂翻了宇宙,——
也震不翻你我“愛牆”內的自由!



嬰 兒


我們要盼望一個偉大的事實出現,
我們要守候一個馨香的嬰兒出世:——

你看他那母親在她生產的床上受罪!

她那少婦的安詳,柔和,
端麗現在在劇烈的陣痛裡變形成不可信的醜惡:
你看她那遍體的筋絡都在她薄嫩的皮膚底裡暴漲著,
可怕的青色與紫色,
象受驚的水青蛇在田溝裡急泅似的,
汗珠站在她的前額上象一顆彈的黃豆。
她的四肢與身體猛烈的抽搐著,
畸屈著,奮挺著,糾旋著,
仿佛她墊著的席子是用針尖編成的,
仿佛她的帳圍是用火焰織成的;

一個安詳的,鎮定的,端莊的,美麗的少婦,
現在在絞痛的慘酷裡變形成魔鬼似的可怖:
她的眼,一時緊緊的闔著,一時巨大的睜著,
她那眼,原來象冬夜池潭裡反映著的明星,
現在吐露著青黃色的凶焰,眼珠象是燒紅的炭火,
映射出她靈魂最後的奮鬥,她的原來朱紅色的口唇,
現在象是爐底的冷灰,她的口顫著,撅著,扭著,
死神的熱烈的親吻不容許她一息的平安,
她的髪是散披著,橫在口邊,漫在胸前,
象揪亂的麻絲,
她的手指間緊抓著幾穗擰下來的亂髪;

這母親在她生產的床上受罪:——

但她還不曾絕望,
她的生命掙紮著血與肉與骨與肢體的纖微,
在危崖的邊沿上,抵抗著,搏鬥著,死神的逼迫;

她還不曾放手,因為她知道(她的靈魂知道!)

這苦痛不是無因的,因為她知道
她的胎宮裡孕育著
一點比她自己更偉大的生命的種子,
包涵著一個比一切更永久的嬰兒;

因為她知道這苦痛是嬰兒要求出世的征候,
是種子在泥土裡爆裂成美麗的生命的消息,
是她完成她自己生命的使命的時機;

因為她知道這忍耐是有結果的,
在她劇痛的昏瞀中
她仿佛聽著上帝准許人間祈禱的聲音,
她仿佛聽著天使們贊美未來的光明的聲音;

因此她忍耐著,抵抗著,奮鬥著……
她抵拼繃斷她統體的纖微,
她要贖出在她那胎宮裡動蕩著的生命,
在她一個完全,美麗的嬰兒出世的盼望中,
最銳利,最沉酣的痛感
逼成了最銳利最沉酣的快感……



變與不變


樹上的葉子說:
“這來又變樣兒了,
你看,
有的是抽心爛,有的是卷邊焦!”
“可不是,”
答話的是我自己的心:
它也在冷酷的西風裡褪色,凋零。
這時候連翩的明星爬上了樹尖;
“看這兒,”
它們仿佛說:
“有沒有改變?”
“看這兒,”
無形中又發動了一個聲音,
“還不是一樣鮮明?”
---插話的是我的魂靈。



半夜深巷琵琵


又被它從睡夢中驚醒,
深夜裡的琵琶!
是誰的悲思,
是誰的手指,
像一陣淒風,
像一陣慘雨,
像一陣落花,
在這夜深深時,
在這睡昏昏時,
挑動著緊促的弦索,
亂彈著宮商角徵,
和著這深夜,荒街,
柳梢頭有殘月掛,
阿,半輪的殘月,
像是破碎的希望他,
他 頭戴一頂開花帽,
身上帶著鐵鏈條,
在光陰的道上瘋了似的跳,
瘋了似的笑,
完了,他說,吹糊你的燈,
她在墳墓的那一邊等,
等你去親吻,
等你去親吻,
等你去親吻!



黃 鸝


一掠顏色飛上了樹。
“看,一只黃鸝!”
有人說。翹著尾尖,
牠不作聲,
豔異照亮了濃密
--- 像是春光,
火焰,像是熱情。
等候牠唱,
我們靜著望,怕驚了牠。
但牠一展翅,
沖破濃密,化一朵彩雲;
牠飛了,不見了,
沒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熱情。



月下待杜鵑不來


看一回凝靜的橋影,
數一數螺鈿的波紋,
我倚暖了石欄的青苔,
青苔涼透了我的心坎;

月兒,你休學新娘羞,
把錦被掩蓋你光豔首,
你昨宵也在此勾留,
可聽她允許今夜來否?

聽遠村寺塔的鐘聲,
象夢裡的輕濤吐複收,
省心海念潮的漲歇,
依稀漂泊踉蹌的孤舟!

水粼粼,夜冥冥,思悠悠,
何處是我戀的多情友,
風颼颼,柳飄飄,榆錢鬥鬥,
令人長憶傷春的歌喉。



這年頭活著不易


昨天我冒著大雨到煙霞嶺下訪桂;
南高峰在煙霞中不見,
在一家松茅鋪的屋簷前
我停步,問一個村姑今年
翁家山的桂花有沒有去年開得媚,

那村姑先對著我身上細細的端詳:
活象只羽毛浸癟了的鳥,
我心想,她定覺得蹊蹺,
在這大雨天單身走遠道,
倒來沒來頭的問桂花今年香不香。

"客人,你運氣不好,來得太遲又太早;
這裡就是有名的滿家弄,
往年這時候到處香得凶,
這幾天連綿的雨,外加風,
弄得這稀糟,今年的早桂就算完了。"

果然這桂子林也不能給我點子歡喜:
枝頭只見焦萎的細蕊,
看著淒慘,唉,無妄的災!
為什麼這到處是憔悴?
這年頭活著不易!這年頭活著不易!



生 活


陰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
生活逼成了一條甬道:
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
手捫索著冷壁的粘潮,

在妖魔的髒腑內掙紮,
頭頂不見一線的天光
這魂魄,在恐怖的壓迫下,
除了消滅更有什麼願望?



殘  破




深深的在深夜裡坐著:
當窗有一團不圓的光亮,
風挾著灰土,在大街上
小巷裡奔跑:
我要在枯禿的筆尖上嫋出
一種殘破的殘破的音調,
為要抒寫我的殘破的思潮。



深深的在深夜裡坐著:
生尖角的夜涼在窗縫裡
妒忌屋內殘餘的暖氣,
也不饒恕我的肢體:
但我要用我半乾的墨水描成
一些殘破的殘破的花樣,
因為殘破,殘破是我的思想。



深深的在深夜裡坐著,
左右是一些醜怪的鬼影:
焦枯的落魄的樹木
在冰沉沉的河沿叫喊,
比著絕望的姿勢,
正如我要在殘破的意識裡
重興起一個殘破的天地。



深深的在深夜裡坐著,
閉上眼回望到過去的雲煙;
啊,她還是一枝冷豔的白蓮,
斜靠著曉風,萬種的玲瓏;
但我不是陽光,也不是露水,
我有的只是些殘破的呼吸,
如同封鎖在壁椽間的群鼠
追逐著,追求著黑暗與虛無!



夜半松風


這是冬夜的山坡,
坡下一座冷落的僧廬,
廬內一個孤獨的夢魂;
在懺悔中祈禱,在絕望中沉淪;--

為什麼這怒叫,這狂嘯,
金鼓與金鉦與虎與豹?
為什麼這幽訴,這私慕,
烈情的慘劇與人生的坎坷--
又一度潮水似的淹沒了,
這彷徨的夢魂與冷落的僧廬?



海邊的夢


我獨自在海邊徘徊,
遙望著無邊的霞彩,
我想起了我的愛,
不知她這時候何在?
我在這兒等待--
她為什麼不來?
我獨自在海邊發癡--
沙灘裡平添了無數的想思字。

假使她在這兒伴著我,
在這寂寥的海邊散步?
海鷗聲裡,
聽私語喁喁,
淺沙灘裡,
印交錯的腳蹤,
我唱一曲海邊的戀歌,
愛,你幽幽的低著嗓兒和!

這海邊還不是你我的家,
你看那邊鮮血似的晚霞;
我們要尋死,
我們交抱著往波心裡跳,
絕滅了這皮囊,
好叫你我的戀魂悠久的逍遙。
這時候的新來的雙星掛上天堂,
放射著不磨滅的愛的光芒。

夕陽已在沉沉的淡化,
這黃昏的美,
有誰能描畫?
莽莽的天涯,
哪裡是我的家,
哪裡是我的家?
愛人呀,我這般的想著你,
你那裡可也有絲毫的牽掛?



雲  遊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際雲遊,
自在,輕盈,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
你的愉快是無攔阻的逍遙,
你更不經意在卑微的地面
有一流澗水,雖則你的明豔
在過路時點染了他的空靈,
使他驚醒,將你的倩影抱緊。

他抱緊的是綿密的憂愁,
因為美不能在風光中靜止;
他要,你已飛渡萬重的山頭,
去更闊大的湖海投射影子!
他在為你消瘦,那一流澗水,
在無能的盼望,盼望你飛回!



火車擒住軌


火車擒住軌,在黑夜裡奔:
過山,過水,過陳死人的墳:

過橋,聽鋼骨牛喘似的叫,
過荒野,過門戶破爛的廟;

過池塘,群蛙在黑水裡打鼓,
過噤口的村莊,不見一粒火;

過冰清的小站,上下沒有客,
月臺袒露著肚子,象是罪惡。

這時車的呻吟驚醒了天上
三兩個星,躲在雲縫裡張望;

那是幹什麼的,他們在疑問,
大涼夜不歇著,直鬧又是哼,

長蟲似的一條,呼吸是火焰,
一死兒往暗裡闖,不顧危險,

就憑那精窄的兩道,算是軌,
馱著這份重,夢一般的累墜。

累墜!那些奇異的善良的人,
放平了心安睡,把他們不論

俊的村的命全盤交給了它,
不論爬的是高山還是低窪,

不問深林裡有怪鳥在詛咒,
天象的輝煌全對著毀滅走;

只圖眼著過得,裂大嘴打呼,
明兒車一到,搶了皮包走路!

這態度也不錯!愁沒有個底;
你我在天空,那天也不休息,

睜大了眼,什麼事都看分明,
但自己又何嘗能支使運命?

說什麼光明,智慧永恒的美,
彼此同是在一條線上受罪,

就差你我的壽數比他們強,
這玩藝反正是一片湖塗賬。



她是睡著了


她是睡著了--
星光下一朵斜依的白蓮;
她入夢境了--
香爐裡嫋起一縷碧螺煙.

她是睡熟了--
澗泉幽抑了喧響的琴弦;
她在夢鄉了--
粉蝶,翠蝶兒,翻飛的歡戀。
停勻的呼吸,
清蒼滲透了她的周遭的清氛;
有福的清氛,
懷抱著,撫摸著,她纖纖的身形!
奢侈的光陰! 靜,沙沙的盡是閃亮的黃金,
平鋪著無垠,
波鱗間輕漾著光豔的小艇。
醉心的光景,
給我披一件彩衣,綴一壇芳醴,
折一枝藤花,
舞,在葡萄叢中,顛倒,昏迷。



童真的夢境


靜默,休教驚斷了夢神的殷勤;
抽一絲金絡,
抽一絲銀絡,抽一絲晚霞的紫曛;
玉腕與金梭,
織嫌似的精審,更番的穿度--
化生了彩霞,
神闕,安琪兒的歌,安琪兒的舞.
可愛的梨渦,
解釋了處女的夢境的歡喜,
像一顆露珠,
顫動的,在荷盤中閃耀著晨曦!



看呀,美麗!


三春的顏色移上了她的香肌,
是玫瑰,是月季,
是朝陽裡的水仙,鮮研,芳菲!
夢底的幽秘,
挑逗著她的心--純潔的靈魂--
像一只蜂兒, 在花心恣意的唐突--溫存.



最後的那一天


在春風不再回來的那一年,
在枯枝不再青條的那一天,
那時間天空再沒有光照,
只黑蒙蒙的妖氛彌漫著
太陽,月亮,星光死去了的空間;

在一切標准推翻的那一天,
在一切價值重估的那時間:
暴露在最後審判的威靈中
一切的虛偽與虛榮與虛空:
赤裸裸的靈魂們匍匐在主的跟前;——

我愛,那時間你我再不必張皇,
更不須聲訴,辨冤,再不必隱藏,——
你我的心,象一朵雪白的並蒂蓮,
在愛的青梗上秀挺,歡欣,鮮妍,——
在主的跟前,愛是唯一的榮光。



海  韻




“女郎,單身的女郎,
你為什麼留戀  
這黃昏的海邊?——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回家我不回,  
我愛這晚風吹:”——  
在沙灘上,在暮靄裡,
有一個散髪的女郎——
徘徊,徘徊。


“女郎,散髪的女郎,  
你為什麼彷徨
在這冷清的海上?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聽我唱歌,  
大海,我唱,你來和:”——  
在星光下,在涼風裡,
輕蕩著少女的清音——
高吟,低哦。


“女郎,膽大的女郎!  
那天邊扯起了黑幕,  
這頃刻間有惡風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看我淩空舞,  
學一個海鷗沒海波:”——  
在夜色裡,在沙灘上,
急旋著一個苗條的身影——
婆娑,婆娑。


“聽呀,那大海的震怒,  
女郎回家吧,女郎!
看呀,那猛獸似的海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海波他不來吞我,  
我愛這大海的顛簸!”  
在潮聲裡,在波光裡,  
啊,一個慌張的少女在海沫裡,
蹉跎,蹉跎。


“女郎,在哪裡,女郎?  
在哪裡,你嘹亮的歌聲?
在哪裡,你窈窕的身影?  
在哪裡,啊,勇敢的女郎?”
黑夜吞沒了星輝,  
這海邊再沒有光芒;
海潮吞沒了沙灘,
沙灘上再不見女郎,——
再不見女郎!



再不見雷峰


再不見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塚,
頂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蔥;
頂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蔥,
再不見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塚。

為什麼感慨,對著這光陰應分的摧殘?
世上多的是不應分的變態,
世上多的是不應分的變態;
為什麼感慨,對著這光陰應分的摧殘?

為什麼感慨:這塔是鎮壓,這墳是掩埋,
鎮壓還不如掩埋來得痛快!
鎮壓還不如掩埋來得痛快,
為什麼感慨:這塔是鎮壓,這墳是掩埋。

再沒有雷峰;雷峰從此掩埋在人的記憶中:
象曾經的幻夢,曾經的愛寵;
象曾經的幻夢,曾經的愛寵,
再沒有雷峰;雷峰從此掩埋在人的記憶中。



在哀克刹脫(Excter)教堂前


這是我自己的身影,今晚間
倒映在異鄉教宇的前庭,
一座冷峭峭森嚴的大殿,
一個峭陰陰孤聳的身影。

我對著寺前的雕像發問:
“是誰負責這離奇的人生?”
老朽的雕像瞅著我發楞,
仿佛怪嫌這離奇的疑問。

我又轉問那冷鬱鬱的大星,
它正升起在這教堂的後背,
但它答我以嘲諷似的迷瞬,
在星光下相對,我與我的迷謎!

這時間我身旁的那顆老樹,
他蔭蔽著戰跡碑下的無辜,
幽幽的歎一聲長氣,象是
淒涼的空院裡淒涼的秋雨。

他至少有百餘年的經驗,
人間的變幻他什麼都見過;
生命的頑皮他也曾計數;
春夏間洶洶,冬季裡婆婆。

他認識這鎮上最老的前輩,
看他們受洗,長黃毛的嬰孩;
看他們配偶,也在這教門內,——
最後看他們名字上墓碑!

這半悲慘的趣劇他早經看厭,
他自身癰腫的殘餘更不沽戀;
因此他與我同心,發一陣歎息——
啊!我身影邊平添了斑斑的落葉!



蘇  蘇


蘇蘇是一癡心的女子,
象一朵野薔薇,她的豐姿;
象一朵野薔薇,她的豐姿
來一陣暴風雨,摧殘了她的身世。

這荒草地裡有她的墓碑
淹沒在蔓草裡,她的傷悲;
淹沒在蔓草裡,她的傷悲——
啊,這荒土裡化生了血染的薔薇!

那薔薇是癡心女的靈魂,
在清早上受清露的滋潤,
到黃昏裡有晚風來溫存,
更有那長夜的慰安,看星斗縱橫。

你說這應分是她的平安?
但運命又叫無情的手來攀,
攀,攀盡了青條上的燦爛,——
可憐呵,蘇蘇她又遭一度的摧殘!



石虎胡同七號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蕩漾著無限溫柔:
善笑的藤娘,袒酥懷任團團的柿掌綢繆,
百尺的槐翁,在微風中俯身將棠姑抱摟,
黃狗在籬邊,守候睡熟的珀兒,它的小友
小雀兒新制求婚的豔曲,在媚唱無休——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蕩漾著無限溫柔。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淡描著依稀的夢景;
雨過的蒼茫與滿庭蔭綠,織成無聲幽冥,
小蛙獨坐在殘蘭的胸前,聽隔院蚓鳴,
一片化不盡的雨雲,倦展在老槐樹頂,
掠簷前作圓形的舞旋,是蝙蝠,還是蜻蜓?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淡描著依稀的夢景。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輕喟著一聲奈何;
奈何在暴雨時,雨槌下搗爛鮮紅無數,
奈何在新秋時,未凋的青葉惆悵地辭樹,
奈何在深夜裡,月兒乘雲艇歸去,西牆已度,
遠巷薤露的樂音,一陣陣被冷風吹過——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輕喟著一聲奈何。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沉浸在快樂之中;
雨後的黃昏,滿院只美蔭,清香與涼風,
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
一斤,兩斤,杯底喝盡,滿懷酒歡,滿面酒紅,
連珠的笑響中,浮沉著神仙似的酒翁——
我們的小園庭,有時沉浸在快樂之中。



戀愛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戀愛她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她來的時候我還不曾出世;
太陽為我照上了二十幾個年頭,
我只是個孩子,認不識半點愁;
忽然有一天--...我又愛又恨那一天--
我心坎裡癢齊齊的有些不連牽,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的上當,
有人說是受傷--你摸摸我的胸膛--
她來的時候我還不曾出世,
戀愛她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奢侈的光陰!


靜,沙沙的盡是閃亮的黃金,
平鋪著無垠,
波鱗間輕漾著光豔的小艇.

醉心的光景, 給我披一件彩衣,
綴一壇芳醴, 折一枝藤花, 舞,
在葡萄叢中,顛倒,昏迷.



月下雷峰影片


我送你一個雷峰塔影,
滿天稠密的黑雲與白雲;
我送你一個雷峰塔頂,
明月瀉影在眠熟的波心。

深深的黑夜,依依的塔影,
團團的月彩,纖纖的波鱗——
假如你我蕩一支無遮的小艇,
假如你我創一個完全的夢境!



童真的夢境


靜默,休教驚斷了夢神的殷勤;
抽一絲金絡,
抽一絲銀絡,抽一絲晚霞的紫曛;

玉腕與金梭,
織嫌似的精審,更番的穿度--
化生了彩霞,
神闕,安琪兒的歌,安琪兒的舞.

可愛的梨渦,
解釋了處女的夢境的歡喜,
像一顆露珠,
顫動的,在荷盤中閃耀著晨曦!
鄉村裡的音籟

小舟在垂柳間緩泛--
一陣陣初秋的涼風,
吹生了水面的漪絨,
吹來兩岸鄉村裡的音籟.


我獨自憑著船窗閑憩,
靜看著一河的波幻,
靜聽著遠近的音籟,--
又一度與童年的情景默契!

這是清脆的稚兒的呼喚,
田場上工作紛紜,
竹籬邊犬吠雞鳴;
但這無端的悲感與淒婉!
白雲在藍天裡飛行;
我欲把惱人的年歲,
我欲把惱人的情愛,
托付與無涯的空靈--消泯;

回複我純樸的,美麗的童心;
像山谷裡的冷泉一勺,
曉風裡的白頭乳鵲,
像池畔的草花,自然的鮮明.



為要尋一個明星


我騎著一匹拐腿的瞎馬,
向著黑夜裡加鞭;——
向著黑夜裡加鞭,
我跨著一匹拐腿的瞎馬!

我沖入這黑綿綿的昏夜,
為要尋一顆明星;——
為要尋一顆明星,
我沖入這黑茫茫的荒野。

累壞了,累壞了我胯下的牲口,
那明星還不出現;——
那明星還不出現,
累壞了,累壞了馬鞍上的身手。

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
荒野裡倒著一只牲口,
黑夜裡躺著一具屍首。——
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



去  吧


去吧,人間,去吧!
我獨立在高山的峰上;
去吧,人間,去吧!
我面對著無極的穹蒼。

去吧,青年,去吧!
與幽谷的香草同埋;
去吧,青年,去吧!
悲哀付與暮天的群鴉。

去吧,夢鄉,去吧!
我把幻景的玉杯摔破;
去吧,夢鄉,去吧!
我笑受山風與海濤之賀。

去吧,種種,去吧!
當前有插天的高峰;
去吧,一切,去吧!
當前有無窮的無窮!



清風吹斷春朝夢


片片鵝絨眼前紛舞,
疑是梅心蝶骨醉春風;
一陣陣殘琴碎簫鼓,
依稀山風催瀑弄青松;

夢底的幽情,素心,
縹緲的夢魂,夢境,--

都教曉鳥聲裡的清風,
輕輕吹拂--吹拂我枕衾,
枕上的溫存--,將春夢解成
絲絲縷縷,零落的顏色聲音!
這些深灰淺紫,夢魂的認識,
依然粘戀在夢上的邊陲,
無如風吹塵起,漫潦夢屐,
縱心願歸去也難不見塗蹤便;

清風!你來自青林幽谷,
款布自然的音樂,
輕懷草意和花香,
溫慰詩人的幽獨,
攀簾問小姑無恙,
知否你晨來呼喚,
喚散一緣綣繾--
夢裡深濃的恩緣?
任春朝富的溫柔,
問誰償逍遙自由?
只看一般夢意闌珊,--
詩心,戀魂,理想的彩曇,--
一似狼藉春陰的玫瑰,
一似鵑鳥黎明的幽歎,
韻斷香散,爺望天高雲遠,
夢翅雙飛,一逝不複還!



我來揚子江邊買一把蓮蓬


我來揚子江邊買一把蓮蓬;  
手剝一層層蓮衣,  
看江鷗在眼前飛,  
忍含著一眼悲淚——
我想著你,我想著你,啊小龍!

我嘗一嘗蓮瓤,回味曾經的溫存:——
那階前不卷的重簾,
掩護著同心的歡戀:
我又聽著你的盟言,
“永遠是你的,我的身體,我的靈魂。”

我嘗一嘗蓮心,我的心比蓮心苦;
我長夜裡怔忡,
掙不開的惡夢,
誰知我的苦痛?
你害了我,愛,這日子叫我如何過?

但我不能責你負,我不忍猜你變,
我心腸只是一片柔:
你是我的!我依舊
將你緊緊的抱摟——
除非是天翻——
但誰能想象那一天?



翡冷翠的一夜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遲早有那一天;
你願意記著我,就記著我,
要不然趁早忘了這世界上
有我,省得想起時空著惱,
只當是一個夢,一個幻想;
只當是前天我們見的殘紅,
怯憐憐的在風前抖擻,一瓣,
兩瓣,落地,叫人踩,變泥……
唉,叫人踩,變泥——變了泥倒乾淨,
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
看著寒傖,累贅,叫人白眼——
天呀!你何苦來,你何苦來……
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來,
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見了光彩,
你是我的先生,我愛,我的恩人,
你教給我什麼是生命,什麼是愛,
你驚醒我的昏迷,償還我的天真。
沒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你摸摸我的心,它這下跳得多快;
再摸我的臉,燒得多焦,
虧這夜黑 看不見;愛,我氣都喘不過來了,
別親我了;我受不住這烈火似的活,
這陣子我的靈魂就象是火磚上的
熟鐵,在愛的槌子下,砸,砸,火花
四散的飛灑……我暈了,抱著我,
愛,就讓我在這兒清靜的園內,
閉著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頭頂白樹上的風聲,沙沙的,
算是我的喪歌,這一陣清風,
橄欖林裡吹來的,帶著石榴花香,
就帶了我的靈魂走,還有那螢火,
多情的殷勤的螢火,有他們照路,
我到了那三環洞的橋上再停步,
聽你在這兒抱著我半暖的身體,
悲聲的叫我,親我,搖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再跟著清風走,
隨他領著我,天堂,地獄,哪兒都成,
反正丟了這可厭的人生,實現這死
在愛裡,這愛中心的死,不強如
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
可我也管不著……你伴著我死?
什麼,不成雙就不是完全的“愛死”,
要飛升也得兩對翅膀兒打夥,
進了天堂還不一樣的要照顧,
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沒有我;
要是地獄,我單身去你更不放心,
你說地獄不定比這世界文明
(雖則我不信,)象我這嬌嫩的花朵,
難保不再遭風暴,不叫雨打,
那時候我喊你,你也聽不分明,——
那不是求解脫反投進了泥坑,
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
笑我的命運,笑你懦怯的粗心?
這話也有理,那叫我怎麼辦呢?
活著難,太難就死也不得自由,
我又不願你為我犧牲你的前程……
唉!你說還是活著等,等那一天!
有那一天嗎?——你在,就是我的信心;
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
丟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這是命;
但這花,沒陽光曬,沒甘露浸,
不死也不免瓣尖兒焦萎,多可憐!
你不能忘我,愛,除了在你的心裡,
我再沒有命;是,我聽你的話,我等,
等鐵樹兒開花我也得耐心等;
愛,你永遠是我頭頂的一顆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變一個螢火,
在這園裡,挨著草根,暗沉沉的飛,
黃昏飛到半夜,半夜飛到天明,
只願天空不生雲,我望得見天
天上那顆不變的大星,那是你,
但願你為我多放光明,隔著夜,
隔著天,通著戀愛的靈犀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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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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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用者清單(1)  
2014/09/29 02:24 【udn】 購買前先比價!透光 灰底 葉影 捲簾比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