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那一天的旅途行程中，梁湘予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可是當童棋向她問起時，她卻又表示自己沒事，下一秒也總會拉著童棋東看西看，倒也真的看起來像沒事。

這一趟旅程，或許是師長們對這一屆的學生們特別放心，除了將旅行天數拉長之外，也給予了學生相當大的自由與寬容。例如像是現在，才剛抵達到動物園，什麼導覽行程都沒有，直接讓學生們就地解散，各自自由行動，只要在下午的時間點集合就好。學生們一聽聞，哪有不開心的理由，馬上四散開來找好友的、找另一伴的，開始開開心心的逛了起來。

童棋也馬上興奮地打開園區地圖，拉著梁湘予邊走邊說:「小湘，妳說我們要先去看什麼才好? 熱帶動物區在這附近，感覺好像不錯!欸?不過這附近也有海生館耶，我好想看鯊魚哦!」

看著童棋就像是雙眼冒出星星一樣，梁湘予笑了。

「都好，不然我們先去海生館吧，我記得海生館還有戶外表演，說不定會被我們幸運碰到。妳覺得呢?」

「如此甚好，本宮覺得滿意，小湘子妳實在太聰明了!」

「什麼啊，哈哈。」

從豔陽熱曬的室外一走進涼爽的海生館，連梁湘予都驚喜了。

海洋生物館裡，光線雖然昏暗，可是動線卻非常的清楚，因為隔著厚實玻璃的是滿滿徜徉在水中的魚群，光線折射下的水是如同大海的顏色；不同種的魚類有著各自吸引人的花紋與顏色，而牠們正自在的在清澈水中遨遊。

真的好美、讓人也好想一同化作水的一部分。

站在這些挑高的玻璃牆前，除了感受到大自然的奧妙，也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梁湘予半趴在鐵欄杆上，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摸完海星又摸完海膽的童棋，再準備走回來找梁湘予，看見得便是眼前這個美人圖。

身材姣好的梁湘予身穿一件細肩碎花洋裝、裙外搭了一件雪紡長罩衫、雙腳上是一雙綁帶涼鞋顯出她潔白的肌膚。她在頭上隨意扎了個公主頭，其他的髮絲隨意地撒落了在肩上。梁湘予認真的半趴在鐵欄杆上，看著水裡的魚兒，有點慵懶卻又不失氣質，除了美，童棋也想不到其他詞彙可以形容了。

她在離梁湘予不遠處，偷偷的以不同角度拍了好多張美照，心裡美滋滋的。

童棋知道梁湘予心中肯定有心事，可是既然梁湘予還沒有打算說出口，她也不想強迫，寧願讓梁湘予好好放空、好好的思考，當想好了，自然就會開口告訴她了。

拍完照，準備走近時，意想不到的畫面卻在童棋面前出現。

本還趴在鐵欄杆上的梁湘予被後方擁擠的人潮推擠，眼看就要摔倒，這時有個好心人士出手相當快速的將她拉住，才得以讓她維持平衡。

「好險...謝謝...欸?」

「好久不見了，小湘學妹。」

童棋就這麼看著一個看起來相當紳士的男子開始和梁湘予說話，她微皺眉，有些納悶。

她決定先繼續躲著，靜觀其變。

雖然不遠，但是人潮的音量讓她有點聽不清楚兩人在說什麼，只能勉強聽見一些。

「學長?」

「來畢業旅行?」

「呃，對。」梁湘予點點頭。

「最近過得怎麼樣?」

聽到這個問句，梁湘予不禁笑了出來。

「煜仁學長，你別裝了，小悠學姊都跟我說了。你們這樣前前後後的，我都相遇了一輪了，你剛好是最後一個，第四個。」

李煜仁沒有料到梁湘予已經知道他們的計畫，被這麼一拆穿，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也不覺尷尬的爽朗大笑。

「楚寧悠那傢伙也不說一聲，害我出糗了。」

梁湘予莞爾，「學長，你少念了一個，還有遠硯學長。他跟學姊是一夥的。」

李煜仁聞言再次哈哈大笑，罵了聲: 「可惡!」

這麼一來，全都到齊了—— 『小家庭』

其實，『小家庭』這麼惡俗的名字不是他們一開始的取名方向。

是直到某一年，李煜仁的父親因工意外離世，自三歲開始便和單親的父親相依為命的李煜仁，一度悲痛欲絕走不出來，甚至嘗試著傷害自己。那時候，若不是楚寧悠和王遠硯放學後過去探望他，並撥打緊急電話將他送往醫院治療，現在或許李煜仁也不在了。

別看他現在像個陽光大男孩，總是帶著有朝氣的笑容；當時的他，每天鬱鬱寡歡，更不用說大夥一知道他試圖解決自己生命的時候，不由分說地衝到病房將他數落了一頓，護理師還因他們太吵而將他們趕走。

就連李煜仁出院後，還是失魂落魄的一直喊著:「不要管我了!我活不下去了!你們憑什麼管我!」

這群血氣方剛的高中男兒們，又浩浩蕩蕩的揍了他一頓，當時連同謝宇安也加入了這個打架；梁湘予及楚寧悠則是幫他們把風，並且準備好醫藥箱待命。

這段回憶，不論是成員的誰，只要一想起來就是大笑，他們實在是太臭跩了。

不過也是因為這些打架、陪伴，以及打鬧，他們越來越像家人，後來也乾脆取了這麼一個團名，讓彼此知道，之間的羈絆不僅僅是友誼，是如同家人般的親暱，誰也不例外的——『小家庭』。 

看著梁湘予和那個男人聊的投入，童棋真是疑惑極了。

她覺得他們兩個肯定認識，而且關係一定不差，不然不會雙方都帶著笑意，且就連有時表現得不冷不熱的梁湘予，也沒有給予冷淡回覆。

緊接著，她還看見梁湘予拿出手機，不知道是加了對方的社群好友還是什麼。

這讓童棋更加疑惑了，如果是多年好友怎麼會沒有聯絡方式呢?但是，如果是新朋友，依照她對梁湘予的了解，梁湘予也不是個會這麼輕易跟外人多一層關係的女孩。

正當童棋在一旁陷入思考中時，身為當事人的梁湘予則是內心忐忑不已，因為她不小心被李煜仁說服加入社交群組了。

沒錯，就是小家庭的群組。

當李煜仁方才把話題默默地轉到這件事上，她就知道她逃不過。自從李裕仁的走出喪父之痛後，他變得比從前陽光開朗，凡事都比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要看得開，而且也比以前的他愛笑。

這樣的他，也顯得更溫柔、更溫暖了，後來甚至也變成小家庭中的和事佬，儼然就是個小家庭裡的大家長，而梁湘予自那時開始，也總是在他的笑容及委婉下節節敗退。

梁湘予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就連楚寧悠邀請她加入好友，她至今過了數個小時，都還猶豫不決。總是看著那個群組邀請，遲遲無法按下"加入"。可是李煜仁一開口，她竟然就接受邀請了。

看著群組中，因為她突然加入而沸騰的學長姐們，瘋狂傳送、瘋狂刷起來的貼圖，梁湘予也只能認栽了。只不過，她還是平靜的開口問了李煜仁一句:

「學長，真正背後的主使者是你，才對吧?」

看著梁湘予明明在心中頻頻壓下內心不平靜，卻擺著一副冷靜臉的模樣，李煜仁笑了。

他燦笑，毫不猶豫地坦白:「是我。」

對於他的誠實，梁湘予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再次看向了手機上的群組視窗，雖然已過了五分鐘，但看起來尚未準備要停止的學長姐，仍還在拚了老命的傳送一些貼圖。明明都是幾個成年人了，卻還跟小孩沒兩樣。

真是胡鬧!

可是，不否認的是，是那麼的令人感到懷念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