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亞】

小學二、三年級時，母親教長我兩歲的哥哥數學，愈教聲音愈大。在一旁寫功課的我，好奇的湊過去瞧瞧。母親說：「妳來試試看！」我看了一下，就把哥哥的數學作業全給解決了。

抬頭看到母親發亮的雙眸，我當下只覺得很高興，依然沉浸在撈蝌蚪、逗弄蚯蚓、撿拾知了、偷拔鄰家雞隻羽毛來製作羽毛筆。

小學六年級時，導師找父親談：「我教書教了三十幾年，真正聰明的學生只有三個，令嬡是其中之一，不妨讓她試試考私立中學。」父親聽了十分高興，等我國小畢業，就替我報名北部及中部各一所頗負盛名的私立女子中學。

考完私立中學的入學考試，母親以期盼的口氣問我：「考得好不好呀？」我不耐煩的隨口回道：「考不好，沒希望了。」

那天，母親打算回娘家探視外公，我們送母親搭車離去後，不多久，母親又出現家門口。父親問：「怎麼又回來啦？」

原來，母親聽我說考不上，失望到有點恍神。車子搭個兩站，司機要站在門邊的母親先下車，讓下車的乘客先下再上；母親依言下了車，腦中還在打轉我的話，竟然忘了上車。司機見母親佇立不動，將車門關了呼嘯而去，母親只好拎著包包又回來了。

放榜的日子來了。北部那所私立女子中學，三千多人報考，錄取一百五十人；中部這所，三千多人報考，錄取四百人。我是我們鎮上報考的人，唯一錄取的一個，不但中部的考上，連北部那所也上榜，父母自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轉眼間，數十年過去，全家聚在一起，聊起孩子的教育問題。母親因煩惱我考不上，被司機放鴿子這件事一提起，大家一陣大笑。

當醫師的小弟，最喜歡替我下註腳：「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大弟立即附和：「姊姊花爸爸最多錢，結果也不怎麼樣。」好似如此說，可以洗刷他們當年考私立中學鎩羽而歸的恥辱。

聽弟弟這麼說，我只有摸摸鼻子的分兒。不意，一旁的老公加以闡釋：「唉！是不是天才，取決於性格，不是決定於腦袋。」

喂！夫妻本是同林鳥，給我留點面子好嗎？

【2005/05/10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