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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ATM--(姐妹 下)
2009/12/17 10:05:54瀏覽341|回應0|推薦5
為了避開收到成績單後不必要的轟炸,我選擇到一個絕對不會遇到熟人的人群中,放逐自己一天,這其實也是我作畫的靈感來源之一,混在人群中,觀天察地,吸收日月精華。回到家時,已是晚餐過後,我輕輕推開門,希望不會驚動到裡面為她歡慶高種的氣氛,出乎意料,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愁雲慘澹,她神色自若的坐著,老媽的臉部肌肉,揪成一團。沒必要吧!雖然我考的不怎麼樣,也不應該掩蓋過為她歡慶的喜悅阿?
「我回來了!」為了緩解接下來的轟炸,我很有禮貌的知會一聲,這是我平常絕不會有的語氣。
我站在原地,等待接下來的審判。大約過了一光年的時間…,不對,光年是距離,大約過了烏龜以最快速度爬完一光年的時間,這樣夠久了吧,仍然沒有任何宣判。
『這麼難嗎?』我心裡訥悶著,阿扁的三一九都可以這麼迅速結案,只是一張成績單,有這麼難判嗎?瞄了一下茶几上的兩封信,我似乎看到其中一封裝了我的下半生。
「如果沒事,我先進去了。」既然遲遲無法宣判,那我只好藉機開溜,正要擡起左腳之時才發現什麼叫『舉步維艱』,煞時間,雙腳如萬斤重般,我竟然無法移動半步。
「你過來。」竟然是老爸先開口,我瞬間作出判斷,俗語說:哀、莫大於心死,可見老媽的心已死,不再對我有任何期盼,以致於連句話都省了,原來判決早已結束,只是等待正式服刑而已。我輕輕的坐下,正如今早沒人知道我輕輕的離開一樣。小心翼翼的拿起如千金重般的信封,慢條斯理的拿出成績單,我敢發誓,這是我這輩子最淑女的時刻,刺眼的462.50直接映入眼簾,好高的分數,看來榜首是沒問題了,不愧是我的雙胞胎姐妹。輕輕的將那片薄薄的成績單放回信封,如倒帶般的放回茶几,我屏住呼吸,看著另一個裝著我下半段人生的信封,輕輕的我再度拾起,嘆了口氣,面對吧!準備好服刑,反正該來的總會來,老媽瞪大了眼睛,爸爸『嗯』了一聲,我不再猶豫,拿出我的人生,231.25,剛好一半,雖然我不會讀書,但簡單的算術,還難不倒我,我似乎聽到老媽的吼叫,不,是哭泣,還好阿,兩百多分,至少不是8分上大學,為什麼哭成這樣?
「兩百多分,不錯阿!應該可以上我想要的志願。」過了一世紀那麼久,我終於開口了。但得到的只是老媽嚎啕大哭的回應。
「別這樣嘛!我說過畫畫才是我的人生。」雖然它不能當飯吃。
「你考四百多分只為了畫畫?」老媽瞬間收斂眼淚,如川劇變臉般的速度轉為驚訝!
「你在說什麼?」我掏掏耳朵疑惑的問。
「你媽說,你考四百多分只為了畫畫?」爸爸重複老媽的話。
「我?別開玩笑了,是她考四百多分,你看..」我不再輕輕的來,輕輕的去,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她的成績單,我不再感覺信封的千金重,原來重量和速度有關。
「是她考四…」我終於確定光速遠大於音速,因為在我還來不及說完時,一道反射光將我的名字和462.50連結在一起。是我考462.50分,我無法相信我的眼睛。
「一定是弄錯了。」我柔了柔眼睛,雖然我不喜歡她,但絕不盜取她的分數。
「沒錯,已經查過了。」老爸今晚話特別多。
我欣喜若狂,雖然表面冷若冰山,榜首!哈哈哈!我竊笑著,忽然感到一陣暈眩,原來興奮也會讓人天璇地轉。等等,暈眩瞬間消失,天地剎那停止,如果我考462.50,那她便是…,我偷偷看了看她,深怕傷了她的自尊,原來我還具備憐憫,可是為什麼她還能神色自若,老僧入定般的安然不動呢?我暗暗佩服她的功力如火純菁。


「選擇!」
這次她不再疑問。
「你把『選擇』畫的好逼真喔!」
那裡!那裡!
「恭喜你考這麼好的成績。」
其實我還是很莫名其妙,這分數怎麼來的。
「你準備如何填志願呢?」
我放下『選擇』,想著如何『選擇』。
「不過,想必你早已選擇完畢。」
的確。
「畫畫一直是你的最愛。」
知道就好。
「所以不管多高的分數,」
怎樣?
「你依然會選擇做自己。」
算你了解我。
「而我,」
231.25分
「這樣的分數,」
你看起來並不悲傷。
「真不知如何『選擇』。」
你看起來也不徬徨。
「其實不是不知道,」
那是怎樣?
「而是根本不想『選擇』,」
不想?
「不是不想,」
那到底是怎樣?
「而是想像你一樣,」
像我一樣?
「做自己。」
我跳出『選擇』,看著未完成的『選擇』。
「可是,」
做自己不需要可是。
「我甚至不知道要做怎樣的自己。」
「阿!」我再度不自覺的『阿』了一聲。
「因為從小有媽幫我安排一切,」
她就是這樣。
「有你護著我,」
不用謝我。
「我只要努力讀書,」
難怪成績那麼好。
「以後就會有飯吃,」
那是老媽的定理。
「我竟信以為真,」
你太笨了,這樣也信。
「我是不是很笨。」
喔!你很孝順。
「老媽說,這叫孝順。」
真是!
「我的人生其實是她希望的堆積。」
所以我才要做自己。
「所以,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是『自己』,」
其實你已經在做自己了。
「直到生日那天,」
別提了。
「我才體會到,」
什麼?
「『自己』。」
恭喜你!
「妹!」
這次我沒有抗拒她這樣叫我。
「讓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我畫著『選擇』,心中似乎有了『選擇』。
朦朧中,我看見了『從前的距離』。


自從收到成績單後,全家一片低迷,為什麼?我自問著,難道只因她考的不理想?如果換作是我?他們會為我難過嗎?算了,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畫畫才是我的天地,我自咐著,不過既然寄居此地,多少得貢獻點滴。
「你別難過,」我開了許久不曾開的口。
「不就是一張成績單,」結結巴巴的安慰著看來並不悲傷的她。
「大不了明年從來,」我懷疑我在說什麼。
「或者一年後再插班轉學,」為什麼她竟對著我微笑。
「或者…」安慰人從來就不是我的專長。
「算了,」我吼叫到。
「面對吧,」為什麼她還在笑。
「你別這樣壓抑自己,」直來直往才是我的個性。
「人生沒有不能解決的難題,」她竟笑的更利害。
「更沒有不能面對的天氣,」我很驚訝我這麼說。
「讀書並不是人生唯一的路,」她開始笑出聲來。
「士農工商,行行狀元可出人頭地,」我都快哭出來了。
「狀元本是凡人做,」我從來沒看過她這樣的放聲大笑。
「只怕凡人心不堅,」我快要窮詞了。
「所以,」笑聲嘎然停止。
「想哭就哭吧,」她眼裡開始泛著淚光。
「大哭一場會好過一點。」我也不自覺得鼻酸。
「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挺你。」她開始啜泣。
「還是可以玩角色對調的遊戲,」看著啜泣的她,我開始心軟。
「還有心有靈犀的默契,」她已經哭出聲音。
「諾!這個給你,」我拿出手帕。
「擦擦眼淚,」我從來沒看過她這樣的放聲大哭。
「拭去哭泣,」我竟然跟著啜泣。
「明天的太陽,」她撲向我,倒在我懷裡。
「依然升起。」我緊抱她,有如在老媽子宮裡。
「還有,」哭也哭過了。
「手帕還我時,」該做的還是要面對。
「記得要洗一洗。」我跟她,相擁而泣。
而從前,不再是遙不可及的距離。


「你過來!」在我要進們時,聽見老媽叫住她。
「媽!」她緊張的回應。
「不要叫我媽,」幾天的忍耐,老媽終於按耐不住了,接下來恐怕是一場狂風暴雨。
「媽!我不是故意考不好的。」她哽咽的解釋。
「你是不是偷了我的提款卡?」提款卡?她需要提款卡做什麼,她的所有一切都被安排好了。
「沒有。」她的語氣很堅定,但我敢發誓,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撒謊。
「沒有?」這語氣不知道是疑問還是逼問。
「真的…沒有。」我看不見她,可是我知道她現在一定很無助。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騙我?」老媽竟也會哭泣。而我的心跳忽然變的好快。
「媽,我不是故意的。」畢竟不會說謊的她,一下就被揭穿。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傷我的心?」說的太嚴重了吧!
「媽!對不起!」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不過是一張提款卡,況且她也不可能花什麼錢,幹麻小題大作。
「我只是…」沒什麼好怕的,勇敢一點。一陣不安湧上心頭。
「我實在不懂,為什麼?」老媽並沒有停止哭泣。
「媽,你不要再為難妹了。」正當我要挺身而出,解救她時。
「所以你就…」
「我只是希望你能對她好一點。」偷提款卡跟我對我好有什麼關係?
「你知不知道,你是用你的一生,去換取她的不知好歹?」我完全糊塗了。
「我不在乎,我只要她好!」她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叫,我忽然感到一陣刺痛,幾乎要倒地。
「那她的選擇呢?」我的選擇?我試圖撫平糾結的心。
「無所謂,只要她高興就好。」她似乎安定些了,我的心也不在糾結。
「她還不是繼續她的畫畫人生。」
「那本來就是她的願望。」我開始相信她真的是為我好。
「那你呢?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至少她還有我阿!
「我不在乎。」我替你感到欣慰,終於在做自己了。
「你到底給了她多少?」給我什麼?
「全部。」她斬釘截鐵的說。
「全部?為什麼?」老媽幾乎失控吼叫。
「因為妹想要,你忘了嗎?」不在等待老媽的質問,她一口氣全盤豁出,「生日那天她許的願望,她要考榜首,她要像我一樣的頭腦,」她越說越小聲,「媽!你不要再逼她了,也不要再逼我了。」生日,我感到一陣暈眩,那只不過給老媽高興的願望阿,幹麻當真?可是,怎麼可能,就算她許了願,也不可能成真的阿。
「你到底做了什麼?」老媽無力的問著,或者說是絕望吧!一種大勢已去的絕望。
「我拿了你的提款卡,」她吞吞吐吐的說。
「進了命運ATM?」命運ATM?
「嗯!」
「你跟她交換了腦袋?」腦袋?交換?
「是轉移!」轉移?
「轉移?」可以想像老媽的表情,還有我的疑惑?
「嗯!」
「多少?」老媽仍期盼著一線生機。
「全部。」這是她這輩子最鏗鏘有力的一句話。
「全部?」老媽做最後的掙扎。
「全部。」全部?我整腦空空蕩蕩的,只剩一堆的數字,4625023125。


放榜那天,理所當然的,我以全國最高分考取藝術學系,也是藝術學系有史以來的最高分。
「各為觀眾你好,現在為您現場連線報導,」榜首接受訪問似乎是不變的慣例,「今年榜首以史上高分462.50,卻填選了一個冷門科系,現在我們就來訪問今年的『女狀元』,」我一直以來很佩服記者的說話不需要打草稿,今天我終於見識到了。
「請問這位『女狀元』,得到這樣的頭銜,有什麼感覺?」
「…」我聳聳肩沒有說話,為什麼記者老是問一些只有一個答案的問題,如果考試也是這樣,那莘莘學子,就不用讀的那麼辛苦了。
「我們今年的『女狀元』似乎有點害羞喔,」記者就是要會轉,「沒關係,那據我們所知,你以榜首的分數填取了一個冷門科系,關於這一點,你有什麼要跟大家說明的嗎?」
「沒有。」我似乎看到記者額頭上的三條線,為什麼分數一定要等於興趣?難道只有分數才能當飯吃嗎?
「喔!沒關係,我們可以看見,今年這位女狀元實在很特別哦,」果然是記者,這樣還能掰。
「那我可不可以問一個私人問題,」還沒等我回答她已經問了。
「據我們所知,」你們所知的還真多。
「在指考前,你的成績似乎不太好,對不起,這麼說你不介意吧,」你已經說了。
「為什麼指考時,可以來一個『大逆轉』?」我喜歡『大逆轉』。
「因為…」我不知如何回答。
「因為什麼?」她逼問到。
「因為我…運氣好!」姑且找個理由。
「運氣好嗎?」她懷疑的問。
「不是…是..」
「是什麼?」她逼供似的把麥克風靠近我。
「是…有人…」
「有人怎樣?」她似乎越來越興奮了。
「有人作弊。」我有點語無倫次。
「作弊?你說有人作弊嗎?」我感覺到她那強烈,永無止境的逼供慾望。
「不是…是…」我開始結巴。
「沒關係,不要緊張,慢慢說。」想不到記者也會安慰人,不過我懷疑那是為了節目效果。
「我…」我好像被逼到已無退路。
「嗯?」而她似乎還不想罷手。
「夠了!」我幾乎是咆嘯的說,「我可不可以說一些我想說的?」
「喔!」一盆冷水潑熄了她那無底的慾望,我可以感覺到她那內心的吶喊,不過鏡頭前,她仍故作鎮定,畢竟這是現場報導。
「那最後你還有什麼要跟大家說的嗎?」她無奈的直接跳到最後一個問題。
「姐,」面對鏡頭,淚珠再也忍不住的滾落臉龐,似乎過了整個宇宙的年歲那麼久,我叫出六年來的第一聲『姐』,從前我一直這樣叫她,如她叫我『妹』般。
「你在看嗎?」我似乎看見她的眼神,盯著電視畫面的我。
「姐,」我再度叫著『姐』。
「你聽到了嗎?」我感覺到她豎起的耳朵。
「姐,」我不能停止叫你『姐』。
「謝謝你所做的一切,」淚水早已濕了衣裳。
「你實現了我的願望,」其實你知道,那並非我真想要的,可是你還是滿足了我。
「也實現了你的心願,」我感覺到她淚濕的臉龐。
「姐,」我好想把六年來沒叫的『姐』,一次補回來。
「你好傻,」傻的讓我好捨不得。
「可是你好勇敢,」連我都不如你。
「好勇敢作你自己,」我知道你正拿著我的手帕,擦拭你的臉龐。
「姐,」我的眼淚如潰堤般。
「對不起,」我知道你並不怪我,
「害你六年來,」也不認為我害了你,
「獨自辛苦走過,」可是真的苦了你。
「從今以後,」我發誓。
「不再讓你孤單度過。」我聽見你的喜極而泣。
「姐!」我看見你的淚濕衣裳。
「讓我們再回到從前好不好。」讓我實現你的願望。
「姐!」我感覺到你的擁抱。
「我愛你!」我斯聲的吶喊。
而從前,不再是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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