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你

前兩天在整理名片夾的時候，掉出了一張名片，是我許久以來捨不得丟掉，留存在邊邊角角裡的一張。

我端在手上，一個字一個字的又讀了一遍，從你的名，你的住址，到你的手機號碼。

這次讀你，心情是平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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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的第一次，是在我剛進東園國小沒多久的時候。

一個國語都講不好的小孩，投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新環境裡，最需要的就是一雙友情的手。你給我的不是一雙手，而是一雙大大的眼睛，還有眼睛裡那毫不遮掩的善意。那個時候，哪能分辨什麼，只當作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等到年紀大些了，想起那雙大眼睛，才「讀」出了那稚嫩眼神裡蘊藏的人情溫暖，也才讀出你的那顆會給需要的人安慰的早熟的心靈。

後來，我漸漸適應了環境，朋友也多了，有時會嫌你太「粘」人。於是我們漸行漸遠。

第二次讀你，是在三十年後的台北街頭。

你打量了我好久，鄭重的跟我說:「你應該活得輕鬆點!」；你說從我的眉宇間看得出來我過得多緊繃。而我則從你的眉宇間隱約讀出了這三十年的光陰，給你帶來了些什麼變化，從一個小鳥依人般的小孩，蛻變成能優游於他我心靈之間的大人；也印證了我偶而聽到的有關你的傳言。

我沒有對你說過，我也沒對別人說過，你那晚的「開示」，對我而言是當頭棒喝，開啟了我生活的另一扇門。至今，我還是拿你的話時時提醒自己。

第三次讀你，是因我們為某一件事的處理方式想法上產生落差；我特地登門拜訪，希望能化解誤會繼續一起走下去。你坐在咖啡桌對面，我讀到你眉宇間的「不屑」；我知道你離我越來越遠了。有點失落的感覺，想想小時後你總是跟著我。

而最後一次讀你，是你躺在一層層的花海裡的時候，在新竹香山。

每個人走過你身旁，給你擺上一朵白花；房間裡飄著濃郁的花香。

我走過你身邊，也一樣放上一朵。

你微閉著眼睛，此時我已讀不出你的任何事情了；或許，我應該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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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你，竟是如此波瀾起伏的篇章。我不能說喜歡，但並不討厭。

讀你，沒有續篇，或許也是好的。因為你走後世間發生了許多事，許多你會嗤之以鼻的事。如果你還活在世界上，下次讀你，不知會讀出多少驚嘆號!

但有人確實討厭你，到現在還說個不停，說你是公子哥兒、自以為是，不知道珍惜自己；老讓別人為你擔心，然後，一起難過............。

你反正聽不到了，等下輩子有緣再說吧。

-----------------------2014-7-29-寫於梁容走後滿三周年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