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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2/19 20:56:47瀏覽466|回應0|推薦4 | |
1 天還沒亮,太陽還沒升起。我睜開眼睛,躺在稻草鋪的床墊上,耳朵裡傳來自己的心跳聲。 怦咚、怦咚、怦咚。 我的心已經跳了三千四百一十七天,幸運的是它從來沒停止過。 我母親羚媽睡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總是比她早一步醒來。 聽說在歐洲或美洲,人們住在有許多房間的大房子裡。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可以確定的是,在我們的村子可不是這樣。我們這裡每棟房子都一樣,是只有一個房間的茅屋。它既是廚房也是臥室,同時也用來擋風、擋雨、擋太陽。我家住了四個人 :爸爸媽媽睡在大窗簾後面,還有我和塔邦外婆,她的房子上個雨季被大雨沖壞了。 其實我家現在只住了三個人。我父親賈爸在離這裡幾千多公里遠的工地工作,那個工程似乎大到永遠做不完。賈爸已經兩年多沒回家了,他每個月都會寄一點錢給我們,然後打電話到卡特羅的雜貨店,因為全村只有那裡有電話。賈爸會跟卡特羅說他很好,一切平安,請大家不用擔心,他很快就會回來。卡特羅聽了就會跟我們重複賈爸說的這些話,只是賈爸從來也沒有回來過。 所以,現在只有羚媽、塔邦外婆和我三個人住在我們的茅屋裡。 好啦!我少算了一個人,那就是班尼舅舅。他是羚媽的弟弟,一個沉默寡言 、有點怪怪的大個兒。他會一邊在山丘上看守羊群,一邊笑,一邊嘴裡哼著歌。班尼舅舅大部分的時間都和他的羊群一起睡在野外,但若遇到雨季或沙暴的時候,就會過來和我們一起睡。他總是睡在門口,為了看緊他的羊群,也或許是為了保護我們。 除了羚媽 、外婆和我,村裡大部分的人都叫他傻子班。但我覺得班尼舅舅沒有那麼傻,他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2 我微微睜開眼睛,看見羚媽起床了。 她掀起窗簾,躡手躡腳的走過來蹲在我身邊。我一如往常的閉上眼睛裝睡。羚媽早就猜到我裝睡,卻不拆穿我,只是靜靜的檢查我有沒有呼吸,在確定我沒事之後,才輕撫我的臉頰,幫我蓋上被子。我最喜歡每天早晨的這個時刻。因為這代表著:我還活得好好的。 昨晚颳起猛烈的沙暴。炙熱的暴風捲起滾滾狂沙,讓水源枯竭。茅屋的木板透進一陣又一陣風的呼嘯聲,與動物們乾渴的哀鳴。羊群發出痛苦的咩咩叫,狗兒金巴則像威嚇敵人般的大聲狂吠。 不只是動物,這裡沒有人喜歡沙暴。但是沒有人比我更痛恨沙暴。颳風的日子,我幾乎動彈不得,因為沙塵讓我呼吸困難。我躺著不動,像隻筋疲力竭的動物氣喘吁吁,塔邦外婆則緊緊握住我的手,口中不停唸著一堆我聽不懂的字句。 但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羚媽,甚至連沙暴也不能。 她輕聲說:「希姍達,待會見,我馬上回來。」 門一打開,一陣狂風灌進屋裡,在晨曦中,我隱約見到羚媽古銅色的長腿和淺色的短褲。她鑽到外面,一溜煙跑走了。我閉上眼睛,數到二十,才起來打開門,剛好看到羚媽的身影消失在清晨之中。 有時候我會閉上眼睛,想像她正在山丘上奔跑的樣子。就好像我可以聽到她的喘息聲,感覺到她的汗水淋漓,看到她那赤裸的雙腳踩在沙地上飛奔 … … 羚媽每天都在跑,跑好幾個小時。有人問她為什麼要跑步?她會大笑著說:「 我不知道。要問就問我的腳吧!它們每天早上都很想跑步,我只能跟著它們跑。」 塔邦外婆點燃菸斗,張開一口沒牙的癟嘴,笑著說:「我懷孕時,妳母親就在我肚子裡扭個不停 !她那時就已經很想跑步了。小羚沒有學過走路,她一下子就會跑會跳……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擋她。」 小羚的羚,就是從羚羊來的。這當然不是我媽媽的本名,媽媽的本名叫玲拉,但大家都喜歡叫她小羚。而我就叫她羚媽,意思是跑得像羚羊一樣快的媽媽。 塔邦外婆繼續說:「小羚本來就喜歡跑步,但是我的小公主,自從妳出生後,她更像個瘋子般的狂跑!沒有人可以讓她停下來!她會一直跑到山丘的盡頭,那裡連牧羊人都不曾到過。就像是她想代替妳跑,代替不能跑步的妳跑。」 是的,我不能跑。 我的心,我的心臟……都是你,害我不能跑。 都是你,害我不能出門,不能蹦蹦跳跳,不能和朋友玩,什麼事都不能做……都是你那無可救藥的病害的。 都是你,害我有時候快要喘不過氣,讓大家以為我快要死了。 都是你,害羚媽明天不能跑步。 因為明天是一年一次到醫院看病的日子。一大早我們就得坐上扎卡里的老卡車,花好幾個小時才能到醫院,給醫生看我的心。 對,我的心,就是你這顆小笨心! 等到哪天你不再任性妄為時,我答應你,我會叫你「小甜心」,但現在想都別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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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家庭親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