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 2008/06/18 14:57:35瀏覽719｜回應0｜推薦0 | |
| 第6章
崔老師的笑容還在，可是，她要宣布的第二件事顯然不太尋常。她注視著全班，臉色越來越蒼白。而且，我發現她的眼神看的不是我們，而是我們的頭頂和四周。 「潔西卡，」她說，「這位女同學有……」她停下來，往門那邊看了看。 「有什麼？」坐我後面的凱拉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一陣敲門聲響起，坐在中間的兩三個男生竊竊私語了一番，又伸長了脖子想看外面的走廊。門開了，一個工友粗魯的推了一張桌子進來。 「放哪裡？」他劈口就問，看也不看教室一眼。 「請放在那後面。」崔老師指著第二排的最後面。再加上一張桌子，這一排就變成最長的一排了。 「她要讓新來的女生坐在最後面。」凱拉小聲的對我說。 「我想……我要收回剛才說的話。」艾瑞克用剛好可以被聽見的音量說。 「噓！」珊曼莎．安布萊諾說。 工友把桌子從第一排和第二排中間的走道一路往後拖。我很不喜歡他這種做事的方法。他應該用搬的才對。他把桌子抬到第二排最後面，兩手一放，恰恰好隔出了跟前一張桌子的距離。 他走了以後，我們馬上回頭去看崔老師。 「潔西卡有一段慘痛的經歷。」她說。 幾個男生躁動起來，把椅子磨得吱吱亂叫。 「她遇上一場火災，被燒傷，非常嚴重的燒傷。她目前在紐海芬的醫院接受治療，這段期間她會來聖凱瑟琳上學。」 不知道是哪個女生突然「噢」了一聲，聽起來像是不小心弄傷了自己。大家紛紛轉頭張望，可是老師還是繼續往下說。 「我不知道潔西卡會在我們班待多久，可是我希望你們先做好心理準備。她的傷勢很……她看起來不太像……你們看過的任何人……」 崔老師的聲音突然哽住，並停頓了一秒。有幾個男生好像當場變成石頭，還有幾個男生開始把桌上的東西挪來挪去。我覺得很緊張，就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事，被人家逮住似的。 「不過，我相信你們會用一個有禮貌的好孩子的態度來對待她！」 老師的話又停了。整間教室的人彷彿被一陣大浪打過似的。我的肚子忽然有種又冷又怪、好像很餓又好像很撐的感覺。我不停的冒汗，額頭溼了，肚子也溼了。 一定很可怕，我想。 既然崔老師這麼說，說那個女生「非常嚴重的燒傷」，那就一定很可怕！而這個女生就要轉來我們班？我還記得當時我心裡想，只要崔老師一直說下去，哪怕她說的事再不好，只要她不停下來，事情就不會發生。可是，既然她說完了，不再說下去了，那麼在我們和那件事之間，在我們和那個潔西卡．費尼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阻隔了。 我突然很希望崔老師可以說點別的事情，跟這個女生完全無關的事，不管是天氣、電視，還是選班長的事都好。她可以把初選、投票、委員會、感恩節的那些事全部重講一遍。講什麼都好！只要可以把我們的心思從那件「非常嚴重的燒傷」移開。 我很希望她會說一些話，讓我們確信這個女生來了之後，我們班還是跟過去一樣正常。我試著想像跟一座火山或一艘潛水艇有關的什麼東西。我一直看著崔老師，可是她什麼都沒說。她只是絞了絞手，停下來，等了等，又看看走廊。 門外有動靜了。 來了！來了！可怕的事情就要來了。當大家看到她的時候，會不會有人尖叫？會不會有人說什麼？我呢？我會不會說什麼？會像看恐怖電影一樣嗎？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還是，也許並沒有那麼可怕？ 我媽媽做菜的時候也燙傷過很多次。最近的一次，就在上個禮拜。她的傷口多半紅紅的，有時候也有點白，可是看起來並不恐怖。也許那個女生沒那麼糟吧！ 「我們學校又不是離醫院最近的一所。」傑夫低頭瞪著桌面說。 「啊？」我看了看他，又望向門口。崔老師走過去，轉動了門把。 一定很糟！我知道一定很糟！ 「從醫院到我們這邊還隔了好幾個鎮，我們又不是最近的一所天主教學校。」傑夫說。 我看著老師打開門，把左手伸向走廊。她側臉對著我們，臉色慘白。最後，她用比平常稍微大一點的音量說：「各位同學，請大家歡迎我們的新同學。」 她牽著那個女生的手，把她帶進教室。「大家跟潔西卡說聲好！」 我腦袋裡所有對燒燙傷病人的想像，所有對這個女生的想像，都遠不及剛踏進教室的這一位可怕。 我們第一眼看到的潔西卡．費尼的臉，很像是一張面具。我看了一下，忍不住把頭轉開了一會兒，才又轉回去看她。我真不敢相信我眼前的，居然是一張活人的臉。 那張臉的皮膚布滿了凹凸不平的坑疤，看起來就像沾了許多粉色、白色和紅色的汙垢。 她的嘴脣很腫，幾乎佔據了整個鼻子到下巴的空間；她的眼睛藏在好像融化了的皮膚裡往外看；她的頭髮剪得很短，手臂被衣服全遮了起來，只露出滿是疤痕的前臂；她的手指頭彎彎曲曲的，看起來像是要抓什麼東西。 我的脖子剎時變得又重又硬，喉嚨好像被哽住了，耳朵也在亂叫。我還記得自己忍不住在想：一個變成這副模樣的人，怎麼還活得下去？她現在會痛嗎？看起來應該會。一個人如果被囚禁在那一身皮膚裡，應該會想要尖叫、再尖叫，一直尖叫到死。 可是，沒有人尖叫。當她站在我們前面的時候，整間教室的聲音好像集體失蹤了好久。她穿著一件棕色的洋裝，彎腰駝背的站在那裡，兩條腿上裹著厚厚的灰色緊身褲。那不是聖凱瑟琳的制服。 終於，她很小聲也很緊張的「嗨！」了一聲，打破沉默。當她說話的時候，她的嘴巴和臉頰幾乎沒動。她喉嚨上的皮膚也跟其他地方的皮膚一樣，似乎被撐得緊緊的，而且滿是疤痕。我想，她大概全身都被燒傷了。 有人嘀咕了一句話，我的臉馬上脹紅起來。閉嘴！全給我閉嘴！不！我是說，講話！趕快讓整間教室塞滿聲音，趕快變回一個正常的班級。快！ 崔老師起初看來有點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她才說：「請第二排的人全體向後挪一個座位好嗎？」她的臉色恢復正常了。「潔西卡，我們是按照姓名的字母順序排座位的，所以你的位子是第二排的第一個。」 「好！」潔西卡小聲的回答。 傑夫不發一語的收拾好桌上的東西，站起來。其他人也一樣，都向後挪了一個位子。在這個新來的女生等待就座的同時，大家都裝得好像很忙。 終於，她坐了下來。 潔西卡．費尼。這個燒傷的女孩。 崔老師沒有多說什麼，就直接上起了科學課。 |
|
| ( 心情隨筆｜家庭親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