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跑了一趟南投的深山，的確是深山，清晨七點從台北家中動身，等了50分鐘的國光號，在草屯下車，朋友來接，兩人馬上往山裡出發，經過埔里，在7-11匆匆買了一個便當果腹，便開始爬坡，往霧社廬山的方向前進。先前朋友跟我說演講的小學在仁愛鄉。我想埔里隔壁就是仁愛呀，應該還好。沒想到平靜國小距離埔里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等我在校門口下車，已經是下午兩點整，比預定演講時間延遲了半小時。

趕路的途中當然心慌，但從埔里以後，車子在崇山峻嶺間穿梭，映入眼簾的是青翠帶黃橙的林木，色彩斑爛，帶著秋山的氣息。往山凹望去，時不時可見蜿蜒如一縷寶藍的濁水溪。車子再往上，氣溫也隨著降低，過了霧社，學校還在白雲深處。驀然，路兩旁光禿的枝椏點綴著稀疏幾點紅花。是梅花嗎？在這初冬時節，合該是梅花粉墨登場了。朋友笑著說是櫻花啦，梅花是白色的。再仔細看花型，果然是山櫻花。那明年初春，這些櫻花還綻放嗎？朋友聳了聳肩，沒有給我答案。

繼續往山裡走，路況越來越狹窄，兩車相會時，得有一部停下來盡量往山壁靠。但石壁上不時可見小瀑布飛濺，淙淙的小溪上盪著迷你的吊橋。這天的講題正好是橋樑書的認識與運用，看到這些張掛在林間的小溪秋千，不禁讓我想起吊橋搖呀搖這本書來。

平靜小學就如校名一樣，靜靜的佇立在奇萊山腳下的山谷裡，四周是聳立的高山。學校就坐落在部落裡，學生不多，連同幼稚園在內，不過七十多位。但圖書設備齊全，老師也很用心經營管理，感覺上比大多數城市裡的圖書室還要上軌道。校長說他們的藏書有九千多冊，如果除以學生人數，一個人平均可以同時借上一百多本。這樣豐厚的資源，真是讓人羨慕呀！

這次的課，主要是周三下午的教師研習，除了本校老師，還來了附近廬山國小的老師，兩位校長也都從頭聽到尾，席間不時低頭作筆記。老實說，對於周三下午的教師研習課，我向來能推則推，不是不喜歡和老師打交道，而是這種課帶著半強迫的性質，又安排在下午，既然非心甘情願與會，低頭改作業的老師有之，聊天的有之，找周公的也不乏其人。講師得耗費許多氣力跟這些人拔河，好吸引老師們的回應。

但在這堂課上，老師們不時給我回應，沒有人改作業，也不見打瞌睡的老師。當然，不是我講的好，而是老師們珍惜這樣得來不易的機會，他們希望能獲得更多兒童文學的訊息，藉以培養山裡孩子們的閱讀習慣，進而提升孩子們的語文素質。

對我這個初來客而言，平靜小學的環境優美如詩，校舍新穎有特色，很有歐洲小鎮的韻味，恨不得可以賴下來不走。但對居住在這裡的老師來說，長期幾乎與世隔離的生活，如果不是懷著教學的熱忱，恐怕很難作長遠的打算。也因此，我先深深感謝與會的老師，並以我自己為例，生長在彰化窮鄉僻壤的所在，如果不是小學老師的帶領和栽培，恐怕小學一畢業就進了紡織廠當女工，遑論日後的深造和就業。所以，每個老師，都有可能成為孩子一生中的貴人，尤其是深山裡的老師。

告別時已接近五點，山裡氣溫下降得快，天色也黑得早，暮靄自環繞的山頂冉冉而下。車子出了精英村時，我們就必須打開車燈才能看清山路。我斜倚在前座上，身子有些萎頓，精神卻是亢奮的。因為我知道，在這所重重高山圍繞的小學，除了青翠的山，紅瓦紅牆的校舍，飄盪在山林間的，還有琅琅的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