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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26 07:43:21瀏覽941|回應3|推薦87 | |
寫作,是一條艱辛迢長的道路。 在每一個伏案提筆的日子裡,我踽踽獨行,心裡充滿溫柔的寂寞。休閒,已經從我的字典除名;繁華,被鎖在重重帘幕之外;浩瀚宇宙,此刻陪伴我的,只是遙遠的星光,和桌前無言的燈盞而已。但我既然深愛筆耕,並且把它當成是生命極重要的一部份,我也就願意為他忍受所有的孤寂。 生活,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對於一個必須在瑣碎家務和沉重的工作壓力下,勻出大部分心力,以從事筆耕的人而言,生活,更是一道複雜難解的幾何——沒有例題,沒有參考書,沒有可資利用的定理公式。為了求解,他只有憑藉自己的努力、勇氣、經驗和嘗試錯誤的耐心,一步一步地摸索、奮鬥下去。 犧牲和割捨是絕對必須的。 因為,寫作事業是一株嬌貴而容易夭折的花,它需要全心全意的栽培和照顧,它需要專業從事的忠貞與熱情,它需要你念茲在茲,日有常課。 因此,一個熱愛筆耕,卻又必須養家活口的人,當他面臨專業寫作和「為稻粱謀」的衝突時,那真是最痛苦的時候了——一邊,是他所摯愛的生命事業,另一邊,卻是整個家庭的舒適與幸福,如何取捨呢?——而無論做怎樣的選擇,他的心情都是黯然無奈的,他的決定,都悲壯且值得同情。 難以兩全的情況下,一般人往往選擇後者。 但,只要他心中那一點對寫作的愛不死,只要他仍然虔誠認真地生活,只要他的心靈足夠深邃廣大,那麼,歲月中的種種紛雜,並不能消磨他志在創作的豪情與銳氣;十年二十年的潛隱,也不足以傷他豐沛的文學生命。 因為在生活裡,他總是向上仰望、向前憧憬;他總在吸收、消化,總在豐富自己的人生體驗,也總在積聚寫作的素材。而有一天,當他已經從個人的悲喜、小我的掙扎中走出;當深埋在內心的那點火種,重又點燃;當靈感的風暴,如強颱過境,一次又一次地震撼著他、激盪著他時,他的筆必飽蘸血淚,直指現實人生的核心,去印證真理、描述萬像、刻劃人間種種;他的心也勢必沉浸在浩瀚無邊、關懷大我的悲憫與感動裡。 對於這樣大器晚成,以生命從事筆耕的作家,我永遠致以無上的敬意。因為即使他們並未提筆,他們生活的本身,也是無形的創作。 我堅信,文學必須紮根於生活,才有真實靈動的生命。生活比文學還更重要,我贊同為生活而文學,但不盡贊同為文學而生活;生活是文學的母親,文學從生活出發之後,必須重返生活、回饋母親,才有其輝煌的意義。 因此,盡心生活,懷著愛去生活,肯定生活的價值,那才是從事筆耕的起步。 一千七百多年以前,曹丕在《典論‧論文》中,曾指出許多可以從事寫作的人,往往蹉跎歲月,不肯努力︰「貧賤則攝於飢寒,富貴則流於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他的話,對於荒疏怠惰的人而言,自是一種警惕,但對於那些在現實生活裡奮鬥掙扎、而終於從其中昇華的筆耕者而言,卻不盡是真理。因為,即使在最卑微平凡的生活中,筆耕者也在努力實現一種價值;而他們寫作,也不是為了求取千載不朽的功名——他們寫作,只是忠於自己,忠於人生,忠於內心的呼求,去選擇一條艱辛迢長、卻無遺憾的道路而已。【摘錄自把愛還諸於天地/作者︰陳幸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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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