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牛的美麗與哀愁 - 音樂母后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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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牛的美麗與哀愁

2009/11/25 23:05:42瀏覽457｜回應0｜推薦1

前幾天（林旺爺爺去世的隔天）有一個新聞，是澳洲一個女議員在議會當眾哺乳，被議會趕出去。
我覺得這個議會很欠扁。
當然我也不覺得應該鼓勵當眾哺乳啦。

這讓我想到一個笑話，一個護專的考題：

請寫出四個以上哺餵母乳的好處？

學生答：1.溫度適中不燙口。
　　　　2.不須沖泡很方便。
　　　　3.可隨身攜帶。
　　　　4.容器美觀大方。

*　　　　　*　　　　　*

生了豆妹之後六小時護士就來叫我去餵奶。那時虛弱得要命，坐在椅子上壓到傷口好痛，血還滲到椅子上讓我擦好久。我彎著身抱著豆妹一餵就一個小時──她睡得甜，叫不起來，一口都不吃。

豆子和豆妹都這樣，每次餵奶時間他們都拼命睡，餵奶大隊差不多二十個人吧，我每一次都是最後一名。人潮散盡，護士已經把所有嬰兒都收回去了，就會跟我說慢慢餵，餵好再叫她們。

繁華落盡，偌大的餵奶室常常都只有我一個人獨自抗戰的身影。

*　　　　　 *　　　　　*

第二次餵豆妹是產後八小時。因為第一次她都不喝，所以血糖已經太低了。護士單獨把我叫去，說無論如何要給她喝。但是她還是睡，搖她叫她捏她搔她癢，反正她就是不動如山。
不餵不行，所以硬撐了快一個小時，心力交瘁的我走出隔間請護士幫忙，剛好餵奶大隊來了，整個餵奶室一團混亂。兩個護士處理二十幾個產婦和二十幾個啼哭的嬰兒，誰也沒時間理我。

我拉了個椅子坐下。腰彎太久覺得脊椎好像快斷掉了，而我八小時前才剛氣力耗盡的生出孩子且大量失血。看著吵吵鬧鬧一堆人，我忽然覺得很虛脫，抱著小孩的手一直撐不住，而眼睛一直想閉起來，眼前一團一團的光影搖搖晃晃，吵雜的聲音也慢慢模糊掉，剩下一個很高頻律的尖銳聲音刺著我的腦子。
我彷彿聽到一個人跟護士說妳看一下她好像不行了，後來就都聽不見了。
　
第一次走到意志力的盡頭。
我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能量一直在流失，我知道自己要倒下去了。在那一刻，忽然有一個聲音（是潛意識嗎？）非常清晰的跟自己說：
抱緊，向後仰。

這是唯一昏倒時不會壓到孩子的姿勢了

老天還是照顧我的。幸運的這時我的老公剛好來看我，隔著玻璃看到了我，不顧一切的衝進來，英勇的從我手上接走了豆妹。

知道安全了，我趴在桌上，嗚嗚哭了起來。

*　　　　　*　　　　　*

餵母乳有沒有比較省錢？我的答案是沒有。
尤其像我沒有和豆妹妹住一起（她在我娘家），那更是絕對沒有。

我買了兩個擠乳器，雙邊的放家裡，3888元﹔單邊的放學校，好像1980吧。
集乳袋也很驚人，一包20個袋子，200元，一個袋子裝200cc，吃一餐就差不多沒了。我一次大量買比較便宜，買了五千多元。
還有乳墊，一個大概7元，一天要用掉2-4個。

那餵母奶是不是很累？
前幾個月連半夜都爬起來擠，就覺得很累，常常擠一半睡著了，就著涼了。現在比較懶，不起來了。
不過中午在學校擠很麻煩，之前跟學校吵要哺乳室吵很久，但是學校打太極推掉了，所以得窩在臭臭的廁所擠，要很小心不要踩進洞洞裡，而且常常擠到一半忽然從地上冒出一陣沼氣的味道。有一天那沼氣的味道強到害我眼淚一直掉______一半是被燻的，一半是忽然覺得自己受夠了。
本來都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選擇要概括承受的，但那天真的到了忍耐的極限。畢竟兩性工作平權法已經出爐了，集乳室其實是規定的設備。
因此我決定開始再次尋求協助，找啊找，後來找到了好心的設備組長，幫我找到一間教具室給我用，還幫我擺了椅子鋪了桌巾。
雖然旁邊的桌子上放了一個骷顱頭的模型，看起來很嚇人，但比起廁所已經是天堂。

* * *

餵母奶還有很多不便之處，例如不能減肥。
說真的，自從生了豆子開始，我才開始關心女人乳房的產量，而非形狀或是尺寸。

我的外婆是個波霸美人。
真的，我外婆真的是波霸。媽咪雖然沒有遺傳到她，不過也堪稱健美。
而我的胸部，很不幸的，遺傳到我爸。

外婆說她同時哺餵媽咪和表阿姨，還有剩。大概就是可以擠一桌來乾杯的程度吧。而我，為了增加產量整天像貓一樣的吃魚喝魚湯，迷信的喝奶補奶，吃奇奇怪怪的增奶偏方，熬通奶草來喝，才勉強達到供需平衡。只要一天吃少一點，馬上產量就銳減。然後我就彷彿聽到豆妹妹肚子餓餓的哭聲了。
屢試不爽（就是怎麼試都很不爽的意思），當然也就不敢減肥了。

（不過被保力達蠻豆折磨得也只比懷孕前多一公斤了。誰想減肥就來我家借豆子吧。）

*　　　　　*　　　　　*

那我幹嘛餵母奶？
這個問題問過自己很多次。
我始終相信母奶比牛奶好。
因為我比牛聰明，也比牛美麗。
還有，寶寶在懷中吸奶的感覺，是全世界最美麗的經驗。
沒體驗過的人一定不會明瞭的。

*　　　　　*　　　　　*

說到餵奶的神情，讓我想起一個人。

生豆妹的時候，我去到醫院，要去檢查室換衣服上廁所量子宮開口什麼的。我是先到的，但是我後面來了一個唉唉叫的產婦，我看她好像很慘，又是頭一胎，所以跟護士說她先吧，我第二胎了比較不害怕，而且也知道沒那麼快生。於是我先躺在床上等她。

她媽媽和她一起來的，來勢洶洶的她大聲的呻吟著，一下子說大便便不出來，一下子說忍不住要用力。進進出出廁所好幾趟，呼天搶地，護士被她嚇到了，叫她不要用力以免生在廁所。然後她弄得一團混亂，便便葛到衣服也掉在地上，一邊換衣服還一邊跟她媽嘶吼，罵一些我聽不懂的事。

我躺在旁邊的床上，靜靜地等著這場混亂。

然後護士拿著表格開始問她：
”孕期中有抽煙嗎?” ”有。”
”有喝酒嗎？”　”有。”
”量多還是量少？”　”不少。”
我本來好同情她，這時差點嚇死。是酒店小姐嗎？
護士也忍不住說，妳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呢？

後來她檢查好了，廁所地板也清理好了，換我進去上廁所換衣服。我小心的把衣服夾在腿中間，不想放在衣架上。
我知道這樣說不太禮貌，但是我真的不想碰到任何她碰過的地方。

第二次見到她，是在餵奶大隊裡面。我和豆妹在拉簾的隔間內，她拉開布簾進來，坐在我的對面餵奶。因為特殊的髮色我認得是她。
她抱著她的寶寶，嘰嘰咕咕的逗他，咿咿啞啞的跟他說話，仔細的端詳寶寶努力的吸奶的樣子，忍不住一直笑，看起來好滿足。
我坐在對面看著這個溫馨畫面，完全無法相信這就是那個菸酒不拒，一邊呼天搶地還可以一邊和她媽吵架咆嘯的女人。

新生命的來臨，彷彿也帶來了魔力，讓那樣一個女人有了這樣的神情。

後來她餵完了，對我笑一笑，抱著孩子走了。
這時我的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了──
因為，我的豆妹，還在睡。

*　　　　　*　　　　　*

我好像看見了只有女人才能擁有的，神奇的魔杖。

它把一個個本來很平凡，很平凡的女人，變成了世界上最不平凡的一種人。

那種人，叫做母親。

( 心情隨筆｜雜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