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裡門外

屋前有塊百坪大的空地，雜草長得比人高，徵得地主同意，讓左鄰右舍開闢種植蔬果。

消息傳出，「珠姊」一手鋤頭一手水桶，從屋後的小巷裡三步併為兩步跑出來，她搶先佔到了靠牆邊最大的那塊空地。但卻種得雜亂無章，也不怎麼採收，不是芹菜開花，就是Ａ菜長得像竹竿，龍鬚菜則四處探頭爬出家門。

林媽媽最用心，一畦畦整齊排列，定期施肥、除草、抓虫子，菜葉又綠又肥厚。園邊的桑椹結實累累，色澤有綠、有紅、有紫，鮮艷美麗。

阿桃的小黃瓜、四季豆攀爬在簡易搭起的竹架上，果實個個飽滿。

我因不諳農事，只種了一棵枇杷樹，卻從不須施肥、澆水，因地底下的根莖都會默默享受鄰家輸送的養份。每到開花結果時，小鳥、蜜蜂、蝴蝶齊聚，生機盎然。

   平常喜歡坐在大廳的圓桌旁閱讀書報，總會不經意的看看屋外的綠意，緩和酸澀的雙眼。隔著落地紗門，常見「珠姊」漫步在各家領域的菜園裏，初始以為她在欣賞各家的種植成果，並不以為意，直到林媽媽一再抱怨她的蔬果常常無故失蹤，才開始注意起門前的動靜。

    午休後，又見珠姊精神飽滿的出現菜園裡，她雙手交握在背後，並抓支呎來長的小鋤頭。初始，在她自己的領土內彎著腰，這兒掘掘、那兒挖挖。接著，看見她慢慢往邊界靠攏，但她挖掘的泥地，卻始終和眼神注視的方向不協調。

不一會功夫，只見她像戰壕裡躲轟炸的士兵，屈膝彎腰，飛奔的蓮步細碎急促。臉部線條嚴肅僵硬，如地底掘出的秦俑，犀利的眼神，不輸天空直撲而下的飛鷹，快、狠、準齊聚一身。

只見原本朝氣蓬勃的蔬菜，如骨牌般一棵連著一棵躺下。「珠姊」雙手又捧、又抓，一樣的屈膝彎腰退出現場，不一樣的是嘴角多了微微揚起的笑意。要不是新掘起的泥土因潮溼而顯色深，寧靜的空氣中，還真看不出剛剛這兒有過一場激戰。

　一直不解珠姊為何總是不當我的存在，而盡情演出這精彩的劇碼，挑個她不在場的日子，我走到門外往室內瞧瞧。

原來，白天隔著紗門由室外往內看，強烈的陽光將視線籠罩，因而模糊了室內的我，我才能像暗夜裡穿著一身黑衣的宵小，和「珠姊」領銜演出同一場「竊」劇。只是，我倆門裡、門外表演的方式與心情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