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 更生日報 2009-09-25
今夜,我決定讓時光倒流,因為我看到了老照片裡的老房子。房子裡,我童年時和樂的生活,正在眼前一幕幕呈現。
屋前庭院,父親手栽的玉蘭和樹蘭,高大如左右護法分立兩旁,父親斜躺玉蘭樹下的大石上,「新樂園」香煙、汗衫、短褲、拖鞋,正在和天地話家常。
母親蹲在屋前的小溪旁,看顧那鍋放在淺水中,以石塊團團圍住,待沖涼的滾燙綠豆湯,好盡快送進我們渴望的嘴裡。自然的水流,是冷卻熱度最快速的方法,母親常有善用大自然能源的小點子。就如她會將冷水放在炎熱的太陽下曝曬,就成我們放學後「手工太陽能」的洗澡水。
屋旁畸零地上的美人蕉,是我在田間掘回塊根種植的,竟繁衍出比我個頭高的花海,我非常得意,因為小孩看待由自己手中孕育的生命,就如成人看待死亡般的神秘。
屋旁的水田,插秧後,白天蜻蜓成群,像芭蕾舞者點動水面輕盈曼舞。夜晚,蛙鳴處處,捕蛙人的誘蛙聲,讓牠們分不清真假而暴露形跡,畢竟牠們鬥不過心機深沉的人類,當時總有出聲驅趕相救的衝動。
收割後,乾涸的稻田裡,孩童笑鬧、奔跑、翻滾,風箏像仙女的手絹,在藍天輕拂飛揚,雞鴨鵝叫聲,音階高低分明,合奏出大地的交響曲。
周歲不到的小妹,成天蝸牛般在屋內的泥地上爬行,隨處都能當她的小床。蒼蠅是她的護衛隊,緊跟追隨,就怕吵醒貓咪般的小花臉。
二妹、三妹的制式告狀聲:「媽,妳看哥哥啦!」整天在屋內此起彼落,發射橡皮筋、戳頭、捏扭,她倆是哥哥娛樂的最佳箭靶。
媽媽營生的糖果餅乾,我與弟常背著塞滿口,惹得搆不著的人哇哇大叫頻告狀,忙裡忙外的媽媽手忙嘴更忙。
屋簷下築巢的麻雀飛進飛出,嘰嘰喳喳,每隻都長得一個模樣,也搞不清楚哪隻比較愛遛達。
屋後文旦結實櫐纍,等不到成熟,已成竿下魂,雖不爽口,卻解饞口。廚房後角那棵原生枇杷,酸甜的滋味直爬眉頭,更使貧乏童年的五臟六腑不得閒。
後院那對美國品種的火雞,身形碩大,羽毛暗橘色,雙腳又粗又壯。會合力追趕、拍打穿著紫色衣褲的人,牠們與人類一樣偏見又傲慢。
後院盡頭大片竹林下的茅坑,是小孩夜半的驚恐,竹子伊伊丫丫的晃動聲,寧可憋爆膀胱,也不敢如廁,因為聽說掉滿地的竹葉尾尖是鬼的牙籤。
不得已賣掉的房子,是爸爸親自監工請人蓋的,雖瓦片、雖泥地、雖平房,但裡頭有我滿滿的童年歡樂。
「媽!都半夜了!還不睡呀?」兒子將我從老遠的歲月裡喚了回來!不覺中,我竟吟唱起求學時學會的《憶兒時》:春去秋來,歲月如流,遊子傷漂泊。回憶兒時,家居嬉戲,光景宛如昨。……兒時歡樂,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兒時歡樂,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