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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23 15:50:09瀏覽282|回應0|推薦3 | |
一、 男人終於把他一直搭在女人肩膀上的右手給縮了回來,順勢舉臂向上,用手肘去靠了靠他自己的後腦勺,同時喉嚨發出了伸懶腰時一般的低吼,似乎對於女人的無動於衷感到疲倦。呆默一會兒,他側臉又看了女人一眼,這才無奈地轉回頭來空望著地板,一邊慢慢地從上衣的口袋掏出一盒香煙,抖動著想弄出一支香煙來,忽地一不小心,香煙們啪搭啪搭地落了一地。 女人在男人彎腰撿拾散落一地香煙的同時,機伶地回眸瞥了他一眼,但也就只有那麼一瞬間的這麼一眼,隨即恢復了原來的姿勢—用她那一頭燙得捲捲的短髮向著男人。 夕陽將鐵道旁電線桿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伸進每一節車廂的窗戶,伴著車輪傾軋鐵軌,輾亂氣流唏唏呼呼的聲音,輕快地在一個接著一個的乘客臉上跳動,像是老舊的電視喪失了垂直穩定的功能般,不安分的,暗沈、灰濛,令人昏昏欲睡。 男人並沒有把撿拾回來的香煙立刻叼上嘴巴,反倒將之一根接著一根地放回煙盒裏,然後舊這麼拋擲著煙盒把玩。 為什麼拿出香煙來卻又不抽?是因為已經掉在地上而覺得髒呢?還是整個動作過程已經被打斷,原始的慾望也因而中斷了呢?江川哲也瑟縮著脖子,整個上半身幾乎全部陷進座椅中,半闔著眼皮無聊地如此想著。 東北本線往青森的特快列車,車門在車廂的中間,靠近車門的兩側,是以背面靠著窗戶,走道兩旁的乘客坐定後,面對面的方式設置,而只在車廂的兩端有著幾排側著車窗,雙人對號入座的座椅。江川哲也就坐在車門旁,這也是他個人習慣的位置,一是為了人多時下車的方便,二來,這個位置可以讓他很清楚地看見所有在這個車廂上上下下,所有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旅客。男人與女人就並肩坐在他的斜對面。火紅的陽光,將每一個人的臉蛋衣著,燃燒成麥穗般的金黃。女人的一頭短髮,呈現出極不自然的焦黃褐色,而那燙得捲捲的小波浪,便宛如被火烤得蜷縮起來一般。 哲也總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似曾相識。雖然他以往接觸過的女孩子十分有限,但現下縱令他絞盡腦汁,搜遍所有的記憶,也無法將她安插在任何一段時期、任何一個地點裏。不過幸好他追根究底的個性,比不上他的缺乏耐性。驀地瞄見那男人將目光投向這邊,他若無其事地將視線焦點瞥向兩人身後的窗外,腦子裏又想起別的事情來了。 列車這時已經過了夏泊半島,行車速度也漸漸減緩了下來。青森灣紅霞滿天,絢麗萬頃的海岸線,翻滾著道道浪花,四號國道沿著海岸曲稜蜿蜒伸展,許多疾馳中的車輛,已經亮起車頭燈。 幾位頭上裹著方巾,腳跟前並排著一隻隻大竹簍的阿婆,互相吆喝著紛紛起身離開座位,窸窸窣窣地整理隨身的行當,一根根的扁擔從座椅下被抽了來。因為火車行進時車身震動的關係,若置放不穩定物體,將會發生不可預知的位移,一個阿婆匍匐著身子,跪趴了許久仍然找不著她的扁擔,累得氣喘吁吁,嘴裏念個沒完。她的同伴有的也幫著找,有的卻在一旁笑了起來。 一支香煙在地板上不知何時開始,也隨著車身的震動,時左時右地滾動著,不曉得是那個男人故意不撿還是漏的,總之它在地板上不規則地來來回回,哲也看著看著頗覺得厭煩,有點想拜託那個男人,麻煩他把香煙給撿起來。想著想著不由得又看了那個女人一眼。 哲也有好一陣子不曾在坐過像這樣長途的火車了,總覺得脖子、臂膀、腰桿沒有一個地方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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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在下午五點二十八分開進青森火車站,哲也步出車站的時候,原本還在月台上略有爭執口角的火車上的那對男女,已不知走到哪裡去了。哲也有些好奇,但沒有掛心。而那支在火車廂地板上滾動的香煙,已經被他在臨出車門之際,故意朝著它踩了一腳。相信壓扁它之後,就不會再滾動了吧? 哲也信步走著想著,不禁有些竊喜。 「哲也!」 這突如其來,細若蚊聲的聲音,聽在他的耳裏卻有如晴天霹靂,立刻干擾了他的情緒,一顆心不安地強烈跳動著,脖子像僵住了不得動彈。心裡正想做沒理會處,腳下卻也沒停步,便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哲也!」一隻手從他身後拉住了他上衣的袖口。 「啊,祐子!」 哲也避無可避,只有裝做此時才聽到她的叫喚,略表驚訝地說道:「咦?妳怎麼會在這裡?」 暌違兩年多,祐子對於哲也無關緊要的平淡語氣感到傷心。 「我知道你這些天就會回到青森,所以向媽媽探聽你安排的行程時間。而最近爸爸……爸爸管我管得比較緊,只好跑到這兒來等你。」 哲也看著祐子,腦筋一片空白。他知道他最難以啟齒的事,這時終於要說出來了,而這也是他這一次回青森最大的目的。對他來說,困難的不是第一步,而是如何去踏出第一步。如今,祐子已經代勞了。 「祐子,這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妳說……」 「不,你先聽我說,我來這兒等你的目的,試想跟你說,向法院訴請離婚不是我的意思。」 「祐子……」(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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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