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大家來比比看，我看你們當中有誰比我還可憐……」

    「拜託！就你這樣啊！你那點痛那點癢，都還不及我十分之一耶……」

    「好了！你們大家都別吵了！要比可憐，有我在，你們趁早閃邊站吧……」

「……」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誠如上述場景，恐怕生活中你我皆曾參與過如此這般的橋段。只是有時候，自己是這場場景中的旁觀者；而有時，可能你我則是那個和那群「可憐人」一樣，似是「雪狼舔刀」，爭得面紅耳赤的參與者……

的確，要比可憐，每個人的成長歷程中，確實都有太多太多足以掏拿出來展現炫耀的自憐本錢。好笑的是，這種事，自己偷偷躲起來「自舔傷口」、「自憐自艾」也就罷了。如果還能三五成群地邊抬槓邊拌嘴，「拿著肉麻當有趣」地你一來我一往，煞有其事地「互比可憐」……；想想還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一次偶然的訪問

    話說某次我因工作之需，必須前去採訪長年熱心耕耘中壢地區社會福利工作的王桂華牧師。由於王牧師大學時攻讀社工科系，以致出社會後從事神職工作的他，透過其或先天性格、甚或後天訓練善解人意的人格特質與牧者心腸，使他這些年在牧養中壢靈糧堂的過程中，該教會不但能在短短的幾年裡，分堂一間一間地在中壢地區不斷擴建植堂；甚至每每當他親身服事每一位身心靈有需要的會眾時，王牧師更是能夠將其過往「社工＋神學」雙項專長技巧幻化於無形，給予每個被牧師服事的靈魂，個個均都能倍感舒適與溫暖。

    採訪中，間接得知中壢靈糧堂為了協助地方上許多單親弱勢家庭的孩童，課後能夠得到很好的安置與照顧，熱心的王牧師居然說服了全教會的會友們，不計成本的全力推動由教會自己開設的「免費安親班」，透過品格教育、課業輔導、才藝教學、美語課程……種種不輸坊間五花八門的教學類目，藉由安親服務接觸每一個弱勢家庭的孩子們。

當然，由教會所開設的安親班，確實是一個向弱勢家庭孩子傳遞福音與信仰的最佳機會。許多小朋友剛來到這裡時，有的生活衛生習慣不好，有些則是功課老是跟不上，也有家境貧窮選擇自卑自閉者，更有不乏脾氣暴躁成天在學校惹事生非的頭痛人物…….。然而，當這群「烏合之眾」在教會安親班老師們「長期免費」且用盡無限愛心與耐心的調教之下。可想而知，很多小朋友不但擺脫了原本來教會之前，那些各自來自「自己VS他人」所給予的種種負面標籤之外；當我試著和他們每個人侃侃而談時，從他們眼神中所回應給我的自信與神情舉止，居然完全沒有絲毫半點出身於「弱勢家庭」的蛛絲馬跡，反倒給我另一種來自「名門望族」的尊貴氣質。

不料，言談中從負責這項安親事工的老師口裡，得知每個被收容安置的孩子必須具備的「基本門檻」時，豈知除了「隔代教養」與「依親寄養」兩項之外，「其餘的條件」我竟然「全都符合」……

那個叫人流「憐」忘返的異次元世界

    是的！我必須坦承真實生活中的我，即或曾經是個受過良好教育，且擁有深厚人文素養的知識份子。無奈此時此刻，當我是個不折不扣且沒有替手的「單親爸爸」，加上目前仍得咬緊牙根隻身照料依舊年幼的孩子，且在「事業前途VS生活瑣事」的天平中，成天都得精算著「每一刻時間」與「每一吋空間」又該如何精確分配時……；結束那次訪問後的回程路上，想著想著，沿途竟然不知不覺地以淚洗面直到走進家門……

原來，這些年我一直刻意選擇迴避不願登堂入室，進入那座心靈深處屬於自己的「自憐博物館」，甚至定時一個個擦拭把玩每一個人生過往，所親身經歷充滿苦痛與眼淚的「生命收藏品」時；偏偏正是因為那次的訪問，特別是當教會安親事工收容孩子的「基本門檻條件」，而我居然活生生地看著自己「幾乎滿分」的當兒，不慎瞬間一時閃躲不及只好深陷受困在那個，叫人「流『憐』忘返」的異次元世界裡。

只要不自憐，沒有人永遠是弱者

    或許，依我不論是或先天甚或後天的「條件」，我都擁有「高人一等」的自憐本錢。也因此，當一個明明不想選擇自憐，但卻很容易被旁人貼上「你好可憐」的標籤；甚至有時連自己都仍舊難逃好似每每必經「十二點整」地敏感神經，完全不設防地隨時可以因著生活中，只是發生了某件極為碎屑微小的煩人瑣事，便會觸動了感官情緒裡那個既自戀、又自虐的矛盾自憐系統……

「你的日子如何，你的力量也必如何……」  (聖經申命記33:25)

    每每夜深人靜，即或總是難逃「自我觀照」的心靈鏡像映射中；久而久之我終於不得不放下自尊坦然承認：至少「就現況而言」，「我-就-是-個-弱-者------」；甚至我制是整個社會規則底下，特別是透過中壢靈糧堂所附設安親收容弱勢家庭孩子的「基本門檻條件」中，那個每天帶著孩子掙扎在貧窮線邊緣，即便我曾是個受過良好教育且擁有深厚人文素養，汲汲試圖擺脫自憐但卻無奈無力戰勝生活客觀環境的「斷翼天使」。但反覆思索深省自知的自我覺察裡，叫我必須樂觀堅定地勇敢相信：「只要不自憐，沒有人永遠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