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中的「敬稱」和「謙稱」 台南一中 張力中老師

「敬稱」和「謙稱」是古文對話中的禮貌用語。「敬稱」是指：提到別人，或是使用第二人稱代詞時，改用的表示尊敬之名詞。「謙稱」是指：在使用第一人稱代詞時，改用的表示謙遜之名詞。在語譯時，「敬稱」和「謙稱」可翻譯為「你（您）」和「我」，但它們是名詞，並非代名詞。「敬稱」和「謙稱」的表達方式有以下幾種：

一、稱人之字，乃是「敬稱」；自稱己名，則是「謙稱」。例如：

1、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孟子‧梁惠王上》

2、微之，微之，此夕此心，君知之乎？〜〜白居易（與元微之書）

3、（孟嘗君）謝曰：「文倦於事，憒於憂，而性懧愚。」〜〜《戰國策‧齊策》

4、臣密言：臣以險釁，夙遭閔凶。〜〜李密〈陳情表〉

例1、例2中，「仲尼」是孔丘的字，「微之」是元稹的字；皆是「敬稱」。例3、例4中，「密」是李密的名，「文」為孟嘗君田文的名；則均是「謙稱」。

二、用表美德的詞乃是「敬稱」，如「生」、「子」、「吾子」、「夫子」……等；用表無德無才的詞則是「謙稱」，如「孤」、「寡人」、「不穀」（以上三詞專用於君王的謙稱）、「不才」、「不佞」、「不肖」、「不賢」、「不敏」、「愚」、「蒙」等。例如：

1、董生舉進士，連不得志於有司。〜〜韓愈（送董邵南序）

2、「四維不張，國乃滅也。」善乎，管生之能言也。〜〜顧炎武（廉恥）

3、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論語‧述而》

4、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左傳‧僖公卅三年》

5、齊王謂孟嘗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為臣。」〜〜《戰國策‧齊策‧馮諼客孟嘗君》

6、王曰：「雖然，必告不穀。」〜〜《左傳‧成公三年》

7、（知罃）對曰：「二國治戎，臣不才，不勝其任，以為俘馘。」〜〜《左傳‧成公三年》

8、發揚種性；此則不佞之幟也。〜〜連橫〈台灣通史序〉

9、故儀願乞不肖身而之梁。〜〜《戰國策‧齊策》

  10、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論語‧顏淵》

  11、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也。〜〜諸葛亮〈出師表〉

  12、蒙竊惑焉，願聞所以辨之之說也。〜〜張衡〈西京賦〉

三、稱呼人時，使用崇高的爵位或身份，是「敬稱」；如：「君」、「王」、「大王」、「公」、「卿」、「大夫」、「將軍」、「大人」、「先生」、「公子」、「郎」、「叟」、「翁」、「媼」、「丈人」等。若自稱用低下的爵位或身份，則是「謙詞」；如：「老婦」、「奴家」、「婢子」、「妾」、「僕」、「老臣」、「臣」、「小人」、「弟子」、「拙荊」、「賤內」、「賤子」、「賤息」等。例如：

1、公之視廉將軍孰與秦王？〜〜《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

2、權知其意，執肅手曰：「卿欲何言？」〜〜《資治通鑑‧第65卷》

3、此非曹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蘇軾（赤壁賦）

4、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梁惠王上》

5、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柳宗元（江雪）詩

6、老臣竊以為媼之愛燕后，賢於長安君。〜〜《戰國策‧趙策‧觸讋說趙太后》

7、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論語‧微子》

8、（太后）曰：「老婦不聞也。」〜〜《戰國策‧趙策‧觸讋說趙太后》

9、妾髮初覆額，折花門前劇。……。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李白（長干行）

10、僕初到潯陽時，有熊孺登來。〜〜白居易（與元微之書）

11、老臣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愛憐之。〜〜《戰國策‧趙策》

四、稱帝王、官員、尊者的近侍名謂是「敬稱」，如用「陛下」稱帝王，用「殿下」稱太后、皇后、太子、公主及親王，用「執事」稱官員，用「麾下」稱將軍，用「閣下」、「足下」、「左右」、「妝次」稱一般人，用「膝下」稱尊親父母……，表示自己不敢直接和對方說話，必須通過帝王、官員、尊者的近侍、手下人傳達，有因卑達尊之意，例如：

1、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諸葛亮〈出師表〉

2、若亡鄭而益於君，敢以煩執事。〜〜《左傳‧僖三十年》

3、執事率數百之眾，困守城中，何足以抗我軍。〜〜鄭成功（與荷蘭守將書）

4、微之，微之，不見足下面已三年矣。〜〜白居易（與元微之書）

5、齊王謂孟嘗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為臣。」〜〜《戰國策‧齊策》

6、是僕終已不得舒懣以曉左右。〜〜司馬遷（報任少卿書）

此外，古文中在代替第三人稱，特別是後人提及前人時，往往還使字號、諡號、廟號、年號、封號、官職、地望（出生地、居住地或任職地），此等皆是「敬稱」。

      表 敬 副 詞、表 謙副 詞台南一中 張力中老師

古漢語對話中的謙敬副詞，可分為「表敬」和「表謙」兩類。

表敬副詞：表示對對方的尊敬。主要有：「請」、「幸」、「謹」、「敬」、「蒙」、「惠」、「辱」等。例如：

1、王好戰，請以戰喻。〜〜《孟子‧梁惠王‧上》

2、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論語‧顏淵》

3、（虯髯客）遂喜曰：「今日多幸遇一妹。」〜〜《太平廣記‧虯髯客》

4、信陵君曰：「無忌謹受教。」〜〜《戰國策‧魏策》

5、臣不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李密（陳情表）

6、太后曰：「敬諾！年歲幾何？」〜〜《戰國策‧趙策》

7、捐輸之例，百無一良，若以屬之鄙人，惟當敬謝不敏。〜〜曾國藩（復歐陽曉岑書）

8、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過蒙拔擢，寵命優渥。〜〜李密（陳情表）

9、君若惠顧諸侯，矜哀寡人，而賜之盟，則寡人之願也。〜〜《左傳‧成公13年》

10、太尉茍以為（轍）可教而辱教之，又幸矣。〜〜蘇轍（上樞密韓太尉書）

例1. 例2.「請」由動詞「請求」義虛化而來，含有請求對方允許自己做某事的意思，可譯為「請允許（我）」。

例3.「幸」由形容詞「幸運」義虛化而來，表示對方的做法使自己感到幸運的意思，可譯為「幸而」、「幸虧」。

例4. 例5.「謹」表示「鄭重」的意思，由形容詞「謹慎小心」義虛化而來。

例6. 例7.「敬」表示「恭敬」的意思，由形容詞「敬肅」義虛化而來，都不便譯出。

例8.「蒙」由動詞「蒙受」義虛化而來。

例9.「惠」由名詞「恩惠」義虛化而來，都表示感謝對方的做法是給予自己恩惠與照顧，都可譯為「承蒙」。

例10.「辱」由動詞「侮辱」義虛化而來，表示對方對待自己的做法使對方蒙受了屈辱、降低了身份，可譯為「承蒙」、「屈尊」，或不譯。

表謙副詞：表示自謙，並由此表示對對方的尊敬，主要有：「竊」、「敢」、「忝」、「猥」、「伏」等。例如：

1、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李斯（諫逐客書）

2、季路問事鬼神。……。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問死。」〜〜《論語‧先進》

3、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左傳‧僖公30年‧燭之武退秦師）

4、臣受恩偏特，忝任師傅，不敢自同凡臣，括囊避咎。〜〜（後漢書‧楊震傳）

5、二十忝科名，聞喜宴獨不戴花。〜〜司馬光〈訓儉示康〉

6、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諸葛亮〈出師表〉

7、過足下，方溫經，猥不敢相煩。〜〜王維（山中與裴秀才迪書）

8、猥以微賤，當侍東官，非臣隕首所能上報。〜〜李密（陳情表）

9、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育。〜〜李密（陳情表）

例1.「竊」由副詞「私自」義引申，表一己未必然之私意，可譯為「私下」、「私意」。

例2. 例3.「敢」由動詞「不敢」義虛化而來，含有「冒昧」、「斗膽」的意思，實際上表示「不敢」、「豈敢」的謙恭態度。※「不敢」急言之，則為「敢」。說見顧炎武日知錄。

例4. 例5.「忝」由動詞「辱沒」義虛化而來，表示有愧於做某事，不稱職而辱沒了他人的意思；「忝」不便譯出。

例6. 例7. 例8.「猥」皆是由形容詞「猥瑣、鄙陋」義虛化而來，表示降低自己的身份；「猥」都不便譯出。

例9. 例10.「伏」由動詞「伏地」義虛化而來，專用於臣對君、下對上，表示卑者對尊者的禮敬，有「恭敬」、「虔敬」的意思，可不譯出。

測驗練習題

1. 下列「　」內不屬於自謙之詞的選項是：　(A)齊王封書謝孟嘗君曰：「寡人」不祥　(B)「僕」自到九江，已涉三載，形骸且健，方寸甚安　(C)魯智深道：「洒家」趕不上宿頭，欲借貴莊投宿一宵，明早便行　(D)凡我多士，及我友朋，惟仁惟孝，義勇奉公，以發揚種性：此則「不佞」之幟也。【87學測】

2. 古人言談、行文常使用「謙詞」，以示自我謙抑。下列文句「　」內的詞語，屬於謙詞的選項是　(Ａ)勾踐之困於會稽而歸，「臣妾」於吳者，三年而不倦　(Ｂ)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君亦無所害　(Ｃ)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姦凶，興復漢室，還于舊都　(Ｄ)（孟嘗君）謝曰：文倦於事，憒於憂，而性懧愚，沉於國家之事，開罪於先生。先生「不羞」，乃有意欲為收責於薛乎。【94指考】

3. 以下稱呼全是敬稱的是哪一選項？  (A)陛下、寡人、孤、大人、某  (B)聊齋先生、寡君、賢弟、柳敬亭、從父  (C)爾、汝、豎子、太夫人、歐陽文忠公  (D)夫子、令尊、先妣、足下、吾子。  【91台南縣國中教師聯合甄試】

4.  (甲)「諸父」同「季父」，指叔父　(乙)「喒們」同「咱們」，即我們　(丙)「丫頭」同「丫鬟」，指小女孩　(丁)「左遷」同「左降」，即貶官之意　(戊)「藍縷」同「襤褸」，指衣裳破舊　(己)「足下」同「在下」，用以表示謙稱。上列詞語解釋，正確的選項是：　(A)甲乙丙　(B)乙丁戊　(C)乙戊己　(D)丙丁己。【87日大】

5. 下列引號中的詞語，何者不是對人之敬稱？　(Ａ)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Ｂ)「妾」 髮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Ｃ) 王家諸「郎」，亦皆可嘉　(Ｄ)「叟」不遠千里而來，將有以利吾國乎？ (E) 我才不及「卿」，乃覺三十里

6. 目前習用的敬稱對方之詞「閣下」，來自古代「因卑達尊」的思維，亦即言談中基於禮貌，提到對方時，刻意稱呼其近侍隨從，以表示「不敢當面進言，謹向位階較低的侍從報告」之意。下列文句「」內的詞，屬於此一用法的選項是：　(A)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　(B)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　(C)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 「夫子」若有不豫色然　(D)中軍臨川「殿下」，明德茂親，總茲戎重　(E)宋牼將之楚，孟子遇於石丘，曰：「先生」將何之。【97指考】 

7. 下列稱謂的用法，何者不正確？ （A）「愚」公移山，精衛填海，常人藐為說鈴；「愚」並非是自我的謙稱（B）「渾家」是 古典小說中對妻子的俗稱 （C）「泰山」是女婿對岳父大人的敬稱（D）「友于」是古典詩文中對朋友的別稱  (E) 橫不敏，昭告神明，發誓述作，兢兢業業，莫敢自遑；「不敏」乃是謙詞。

8. 下列引號中的詞語，何者不是對人之敬稱？　(Ａ)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絃翻塞外 聲　(Ｂ)「若」 不知關中有鄧伯翊耶　(Ｃ) 「左右」以君賤之也，食以草具(Ｄ)「陸放翁」乃是北宋愛國詩人  (E) 欲寄君衣「君」不還，不寄君衣君又寒。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