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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09 20:32:46瀏覽1594|回應3|推薦26 | |
國立臺灣大學通識教育論壇 【我的學思歷程】 時 間: 地 點:國立臺灣大學思亮館國際會議廳 主講人:劉兆玄 校長 主持人:陳維昭 校長 陳校長、 第一章要講的是我的少年─慘綠少年求學成長的過程。其實今天回想起來,當時我算一個非常、非常幸運的年輕人,甚至在我的一生,我都覺得自己是非常幸運的人。我生長在一個很特別家庭,我們家裡面有六個兄弟,頭尾剛好十二年,我媽媽很厲害,生六個兒子的或然率是二分之一的六次方,她十二年生了六個兒子。我們這六個人從小到大,唸書是同一個小學、同一個中學、同一個大學,都出國留學,只有我一個人跑到加拿大去,其他的人全部都是University of Illinois,不是那個學校的Ph. D.,就是那個學校的教授,劉兆漢是Brown的Ph. D.,後來在Illinois那裡教了二十幾年的書,所以我想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I was the black sheep of the family,我們真的是跟其他的兄弟不一樣的,我們不但是兄弟,還是校友,從小到大的校友。 那時我們遇到的老師,都是第一流的老師,他不需要什麼理論,有愛心、自己本身很優秀,就可以把我們教得非常的好。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那是一批大陸的流亡學生,到臺灣的時候只有去教小學,正好教到我們。因為他們沒有錢,所以又跑去考師大公費生,好幾位老師師大畢業是第一名,進到師大附中來當老師,又回頭來教我們。所以那是一群非常優秀的老師。我舉個例子:我記得很清楚,小學三年級去圓山動物園遠足,回來以 在臺大,說實在很慚愧,在臺大四年真的不怎麼用功,那時還有保送制度,學校要保送我去成大唸建築系,因為我一直很喜歡畫畫,我一直覺得理科也很喜歡,理科加上藝術的話,比較接近的應該是建築系,可那時候你們是否還記得,楊振寧、李政道剛獲得物理的諾貝爾獎,每個人都想進臺大物理系,因為這個虛榮心,沒有去唸建築,考物理系沒考取,就考到化學系去了,後來唸唸挺好的,我就不轉了,化學系的老師還滿認真的。那時候覺得生活很無聊,天天在看武俠小說,有一天去租武俠小說的時候,小說店貼了公告,說有位作家叫做古龍,他寫了一部作品叫做「劍毒梅香」,寫了四本以後就沒寫了,拖了幾個月都沒有後面的故事,那個老闆說:「誰願意把它接下去,我給五百塊一本。」五百塊錢很多啊,那時去西門町,有很多進口的東西是在寄賣行裡面,現在大概沒有這種行業了,我們看到窗櫥裡面有支氣槍很漂亮,國外進口的,要五百塊,我就很想買那支槍,沒有錢哪,後來心裡面一想,就應徵去寫這本書,寫下去之後,據說是很紅,然後賺的得錢就滾滾而來,可是一簽約以後就很慘,哪怕明天要聯考,今天還要交稿,所以在這壓迫之下,為了買那支氣槍而寫了那本小說是非常有趣的,因為合同而寫那本小說的時候,就非常、非常的痛苦,被壓著寫小說的生活一直到臺大畢業,所以在臺大的時候就不是很用功,所以臺大化學系的成績單你們不要去查。 我想臺大化學系還是很好的環境,給了我們很多的訓練,那時臺大人是:「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的時代,幾乎每個人都要去美國,可是美國的大使館的規定很妙,如果一個家庭裡面有一半的家人在美國,另外的人就不准去了,很特別的規定,我們家不是六個兄弟嗎?劉兆漢是老三,我是老五,前面三個人都去了美國,老四劉兆藜是臺大地質系畢業的,他、還有我,跟我弟弟劉兆凱─他是台大電機系畢業的,我們三個都去了加拿大,我為什麼會去加拿大,就是這樣來的,可是加拿大是什麼?我真的不知道,那時淡水有個英國臨時館,到那邊去查所有大英國協的學校,看看學校資料,結果看到一個學校,那個logo好漂亮,後來我才知道不怎樣的學校logo越漂亮,我看了就說這個學校我非去不可,我就寫信去申請,那個學校叫做University of Sherbrooke。我是跟 這邊我就要講一下為什麼我會認得她,其實是很偶然的,我四年級,她二年級,植物系辦了一個送畢業生晚會,朋友告訴我有個女生你非要去看不可,當天晚上有個營火會,去了以後才發現取消了,所以就變成在舞台上表演舞台劇,我從頭到尾看錯一個人,我覺得很漂亮的女生,並不是我同學告訴我的那位,而是錢明賽,這就是我們認識的開始。那天我見了她之後,偷偷拍了她一張照片,在照片背後寫了一首短詞:今霄原賞火讌,卻到舞臺盼看,不聞驪歌聲,只恨玉人不見,如幻如幻,那人忽在燈畔。這是少年情懷。 到了加拿大以後,那時還在Sherbrooke,有一天吃完飯,整個學校只有我一個中國人,回到學校路上的時候,聽到宿舍擴音機說:「Mr. Liu. Telephone.」我就趕快跑到公共電話去接,那通電話是長途電話,告訴我我父親過世。我受我父親影響非常的深,那時我大哥他們就趕快坐飛機回來奔喪,我是沒有辦法回來,因為沒有錢,就留在哪裡。後來回憶,當時坐在學校的山坡上看著太陽,我找到那個晚上當時所寫的幾句話:「太平洋電纜傳來的晴天霹靂,波音七零七載走了奔喪孝子,但是還有北原上遺留的孤兒,看著一輪紅日,而那輪紅日終於沉下去了。」這是寫在我實驗報告本上的幾句話,我用這幾句話告別我的少年,寫完那幾句話我跟自己說:「劉兆玄,You are on your own. 你自己去面對世界。」所以我的第一章就講到這裡了。 第二章從一九七一年到一九九三年這段,我自己取個名字,假設我要來寫書或回憶錄的話─從喇叭褲的教授到牛仔褲的校長。一九七一年我二十八歲回到清華大學做教授,先跟陳校長報告,我有先申請我的母校,可是母校不理我,連信都不回。後來我去了清華,清華很好,一個月就回我信,後來聽我學生跟我講說,我是全校唯一穿喇叭褲的教授,所以她們就叫我「喇叭褲」。我在學校裡面拼個人的學術、教學, 那時候,我們同時進行改革。我講兩件事情,一個就是大學法修改之前,我們把大學的組織章程先做出來,就是我們自己的單行法,我覺得那個組織章程比現在的大學法還要好。現在選校長的方法是很差的方法,我們那個時候,在一切都強烈要求要校園民主的時候,清華大學通過一本它自己的憲法,裡面居然是校長任期不受限的。因為我們是認為花那麼大力氣去選一個校長的話,必須假設他是很好的校長,應該盡量讓他發揮,給他很大的權,他如果做得不好,不管任期,馬上就可讓他下來,有一條這個就好了啊,所以不需要任期,像哈佛大學等的校長一做是十來年的,而不是說你花這麼大力氣去選一位校長,然後假設他是壞人,下面有一系列的設計防他如防賊,當時我們居然可以通過這樣的條例,我非常的驕傲。 第二件事情,也是很難忘的事情,就是那個時候發生了學潮,我當校長的時候,是每天都在鬧學潮的時候,那時候臺大是龍頭,清華的學生覺得很「鬱卒」,所以有一次他們出頭天了,一個學生被調查局抓去了,就是那個「獨臺案」,調查局人員晚上埋伏在學校裡面,在天亮時抓走一位歷史所學生,我早上七點鐘被電話吵醒告知學生被抓走了。那個時候,我們一方面要平撫學生的激情,我們一方面對政府做最大的抗議,你知道那個時候還在戒嚴中,沒有解嚴,所有的校長都是官派的,沒有人會expect清華的校長會准許學生去調查局抗議,我們只是表達意見,我們是教授帶著去的,我說:一個都不准少,要帶回來,你要負責他們的安全,你要讓他們理性,不要讓他們做stupid things。我是基於這番好意派校車送他們去的,結果校車被拍進新聞片以後,變成了是我在指使這件事情,第二天報紙頭條就是「劉兆玄挑起學運」。這件事情對臺灣民主發展有一定的影響,但是,學校畢竟是學校,我記得當時在中正紀念堂,大家都不散,叫什麼「野百合」是不是?清華的學生就聚在那裡,可是教授還是繼續上課,這些學生好可愛,拿著書包跑來這邊靜坐一下,輪班又回去繼續上課,教育部叫我們校長們去把學生勸回學校去,我也跑到中正紀念堂去跟學生們講,許多校長上去都被噓啊,結果我上去就先跟學生們說:「我不是來勸你們回去的,我是來教你們怎麼下臺的,你去問問旁邊的市民,他們已經對你們很煩了,你們該表達的都表達過了,政府也都做了回應,你們畢竟是學生,已經盡了你們的責任,該回去了。」清華的學生就回去了,那個時候,清華的學生表現的非常理性,也是我覺得很有意思的一段時間,給我一個很深刻的想法,體制內的改革更需要勇氣,在體制外的話,我反正上街頭去把你打爛,體制內來改革更需要勇氣,而且需要智慧,所以更困難。 我這一段時間擔任校長、教授,我把當老師的感受寫在兩首詩裡面,「聞道一代三十年,各領風騷憶從前,學與孔莊直對話,思難跨越父子間,卅年教學清華苑,曾歷學潮一代遷,如今一年經數代,反覺代溝細相連,新潮舊浪相對撞,但見飛沫漫長灘,待得千溝連層斷,誰起文衰再回天。」我另外寫了一首,是我去雲林技術學院演講後寫的。開車回來的晚上,有月亮跟著我走,我把一個做老師的感觸,寫在下面這一首裡面,這叫「北斗南針」,大家都知道,斗南、北斗都是雲林的地名,我那天開車過去,一下過斗南,一下過北斗:「圓月伴我一刻走,便從斗南到北斗,在地未曾越一嶺,在天須跨十萬頃,銀光洩地不藏輝,路人皆可載月歸,安得贈言如此月,學子各抱南針回。」我用這兩首詩作一個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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