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春節假期，偏偏連除夕的大餐未能全程完成，腸胃不僅先斬後奏失控的大罷工，甚至「未申請」就逕自集會遊行示威暴動起來，接連下來的七天假期，一半的時間都是臥躺床上，另外的一半就耗費在往返床上與廁所以及跌坐馬桶上拉肚子。雖然看過醫生吃過藥，類流感的感冒引發急性腸胃炎，著著實實地拖過元宵仍不見好轉，病毒竟然頑強過藥物，險些挨到「滿月」收場。至今，恢復上班兩週已過，身體仍然虛弱、精神依舊不振，我家公主應該是春天來臨芳心大悅，週末在黃沉沉的午後時分，陪著在信義區霓虹燈飾閃爍不停的大樓之間漫步，點杯碎片巧克力坐在星巴克的角落享受，公主注意到鄰座一對夫妻的小女兒，專注地看著那小娃兒，還呵呵的笑出聲音，失神凝視著公主那張洋溢著濃濃笑意的青春臉龐久久不願意移開片刻。公主忽然轉過頭來，笑臉盈盈的問：「媽媽，我小時候有這樣滿場跑來跑去驚聲尖叫嗎？…呵呵呵…好可愛的小孩…小時候有這樣可愛嗎？…」「你啊，膽小的很呢…跑一步就回頭望一次…才不敢亂跑呢…」笑著回答她。

忽然一股莫名不捨情愫像極剛剛鑽研到的油井，從心底最深處，濃濃稠稠的噴竄而出。長大後的公主，落落大方亭亭玉立，去年回家至今，除了一對一的英文家教、小café的臨時打工賺取零用忙進忙出外，朋友與賴床不起床佔去大半的時間，能像這樣場景與公主促膝而坐，傾心面對的Happy Hours，彷彿點滴在安靜中流失著，暗自感嘆時間怎會沒有同情心，不留情地快速劃過？光陰怎就沒有眷戀，無交情地飛奔而去？「…小時候會很愛哭嗎？…小時候會拿筷子…我小時候會…」公主或許故意跳過媽媽的多愁善感，仍然興趣勃勃不停詢問著，無視於媽媽的思緒早已紛飛得好高好高，好遠好遠…

週日冬天的午後，媽媽慵懶地趴臥沙發「半夢半醒」無意識地看著電視影集，那年公主四、五歲，安靜地在客廳一角把玩著鋪滿地毯的芭比娃娃。忽然公主悄悄走過來趴在媽媽身上說：「媽媽，你看，我這裡受傷…」漫不經心的媽媽輕瞥一眼隨口說：「嗯，還好吧…」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公主滿臉的失望。轉身離開的公主，忽地站定腳步掉頭再轉過身，史奴比睡袍下的身軀好小，長髮及腰，雙腳與雙手卻肥肥肉肉的好可愛，大大的眼睛搭上涔涔淚水，掛在小小鵝蛋臉上，夾雜著不甚清楚地哭叫著：「哪有這樣的媽媽，一點都不關心我的受傷…很痛呢…」原本該是惹人憐愛的巧模樣，頑皮淘氣成性的媽媽竟然想要噗嗤笑出聲，還好最後忍噤不敢出聲。

伸手抱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找到急救箱，順手帶上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端詳放大鏡底下那隻肥肥的小手指，赫然看見約有一毫米寬被劃過的割傷，或許用力壓會有刺疼的感覺，小公主做作地發出嘶嘶的聲音，一臉扭曲頻頻喊痛，真教人好生心疼，媽媽邊塗碘酒邊吹氣安慰說：「唉唷，媽媽真是不小心，沒有注意你有這樣的傷口…對不起喔…這樣的傷口…一定要叫救護車送醫院…嗯…可能要住院四天…」倏然的抽回小手，表情更驚慌眼睛也變大：「為甚麼？為甚麼要住院…這樣小的傷口…」耐著性子充滿愛跟她慢慢說：「…這樣痛的傷口…因為媽媽太晚發現…要住院觀察一天…開刀一天…恢復一天…最後我一定要醫生確定有好好治療…所以還要觀察一天…」轉身揚長而去，留下長長開心得意的笑聲說：「哈哈哈…那不用了…又沒有很痛…這樣也要住院…哈哈哈…」

當時年紀小，很容易滿足於媽媽對於受傷「特殊」的呵護，不願意也不敢想像太早放手讓你離開身邊，獨自在澳洲十二年的當中，每每受傷的時候，傷口都是怎樣被呵護的呢……哪怕是傷了身或是傷了心，都是疼在娘心啊。

2009/02/24 09:29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