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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01 12:24:22瀏覽1158|回應1|推薦106 | |
學校前兩天為陳之藩先生舉辦國際學術研討會。陳之藩先生的文字,除了選為中學課文的幾篇,我都未曾用心讀過。識淺一至於此,也就不好意思報名研討會,倒是利用假日把四年前買的《陳之藩文集》找出來讀。手邊這本是天下文化刊印的三冊文集中的第二冊,收錄《在春風裏》、《劍河倒影》、《一星如月》三部作品。《在春風裏》的〈謝天〉算是舊識:「無論什麼事,得之於人者太多,出之於己者太少。因為需要感謝的人太多了,就感謝天罷。」然而初識時,為了學校課業,得背題解、背註釋,還得多背佳句,方便時加引用,應對各式作文題目,交遊難免功利主義。如今重逢,少了算計,加上自己好歹增長了些歷練,亦發覺得故舊可親。更為可喜的,文字間閃爍的靈光,不見折舊,反見增值。 陳之藩先生在紀念胡適的文章裡,引用了若干胡適的信件。這些信,談治學、談理念,還流露體貼與度量:「之藩兄……其實你不應該這樣急於還此四百元。我借出的錢,從來不盼望收回,因為我知道我借出的錢……永遠有利息在人間的。」且留利息在人間,這是忘懷私利私益,希望每位受助者能轉而增進公眾的大利大益。半個多世紀後讀這封信,一方面尊敬其人無私,另一方面自愧見賢未能思齊。聊以自解的是,前賢難以追步,至少可從寬厚待人做起,學習凡事多替對方留些餘地。 胡適的度量,還可從一件事看出來。陳之藩先生文章寫道,和胡適常「談不來,卻不是不談」。談不來是見解相左,見解相左而仍談論不輟,這就需要直抒胸臆的勇氣和容納異見的大度。我很佩服陳之藩先生勇於挑戰胡適的看法。例如,他認為胡適太過著重考證,「扼殺」了內在的詩人質素。(不過,我也必須說,多虧胡適筆下雙飛的黃蝴蝶授粉,今日才得聞風中傳來現代詩芬芳的花信。)我更佩服胡適如此誠摯關切朋友、提攜朋友,相與論議切磋,哪怕彼此的觀點存在根本差異。 研討會之前,陳之藩先生把好多手稿書信都捐給學校。陳之藩先生與胡適往返的鴻雁,應會為觀者帶來和煦的春風吧。「沒有人不愛春風的。」但手稿書信固然珍貴,卻也逐漸與人們生活脫鉤。我的學生老早不寫信,只用電子郵件傳達片語隻字,有時連稱謂問候也省去。未來,或許紙本書為電子書所取代。那時的作家,沒了親手書寫的原稿信函,或許得捐些缺乏人味的數碼原始檔案。想到這裡,竟感到春風裡帶著料峭的寒意了。 民國九十九年十一月七日於府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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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