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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31 11:51:55瀏覽2683|回應2|推薦131 | |
鍾怡雯:
楔子:宅男而立 從某個角度來看,我算是個不折不扣的宅男。人生經歷三十寒暑,(氣候越來越熱,「寒暑」總有一天給燜成偏義複詞),要是不騎車,閒時遊走,多半不出住處到最近一家Seven-Eleven的距離。 超商除了供給日常所需,還有別的作用。一旦電子鴻雁啣來訊息,我就輕裝涼鞋,低吟徐行至特定商家。店員小姐與我四目相接、兩心相知,轉身在收銀台左後方堆放貨物處翻找了一下,接著遞上給我的包裹。銀貨兩訖,言語多餘,很有虎膽妙算情報戰的意味。 包裹裡,當然沒有恐怖份子垂涎的炭疽菌,倒是有傳自倉頡的地圖。有次在冷氣房裡,我按圖行旅至長安酒家,和李白鬥酒歡言。乘著醉意,我直言相勸:「老李,詩才非關經綸才啊,你太自我感覺良好,要吃虧的,你要學那個高陽酒徒的氣派?別鬧了,那是歷史人物,更別提司馬老兒寫作動機很可疑,信史當那個說部寫,牢騷一堆,那個豫才不是說他的《史記》是無韻的,對,你說叔齊我才火大,那個死就死還唱山歌,別鬧了,又不是opera,sorry啦,我忘記你不知道這個term,華格納說……」 我酒量差,醉中越扯越遠,沒顧及李白的知識水平,很多話沒解釋清楚。而且,忘形爾汝,難免牽扯李家老母祖宗和幾位小朋友。那次拼酒說的話不宜再敘,反正酒醉欲眠,也就散了。必須寫下來以罪己過的,是醉酒昏睡,誤了和吾友濟慈的約。吾友讚美夜鶯幽囀是天地大美,聽來心痛神迷,聽後猶教人恍惚不知是睡是醒,遂邀我共聆鶯啼。因我失約,吾友罵我貪杯,氣得說我這俗人只配聽艾倫坡的凡鴉呶呶。 濟慈吾友是美的信徒,美即是真、真即是美,這道理他遵行不逾。我也想過當個美的傳教士,為稻粱謀却成了乞食上庠的小講師。課堂上學舌ABC,曾立志仿效園丁,在學生的心圃種下文學的種子,他年因緣俱足,當盛開一片美景。豈料,園丁沒做多久,就應了陶淵明一句「草盛豆苗稀」,只好收手。其實也難為學生了。國高中學了六年英文,學而不用,用而不精,到了大學,會的單字少,時態、句型都得從頭學起,要破除文字障、親近英語文學,實在困難,如同在艾略特的荒原裡種一朵給愛蜜莉的玫瑰。再者,班級裡學生科系有別,以理工學科居多。這些科系的學生接觸數字公式比接觸文字還來得頻繁,平常消遣多以線上遊戲為主。要讓缺乏閱讀習慣的學生體會,不僅網路上的虛擬空間讓人目眩神迷,文學亦能引領讀者進入廣袤的想像空間,尤其難上加難。 我教過一首用詞淺近的詩,講詩人回憶教女兒騎腳踏車的情景。最末幾行,詩人的女兒再不需母親攙扶,越騎越遠,頭髮為風吹動,喻示日後長大成人終要離家闖蕩一番。彭鏡禧教授是這麼翻譯的:「而你漸騎/ 漸遠,/ 漸小,漸易破損,/ 拚了命/ 踩上,踩下,尖聲/ 大笑,/ 頭髮甩動/ 在背後,像一方/ 手帕揮舞著/ 再見。」解說時我手腳並用,像胖叔叔騎著迷你腳踏車。講台下學生如如不動似忘情的僧尼。後來我講句玩笑話,說上網時最喜歡去開心農場偷土豆茄子,入定僧眾都笑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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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