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我今天又上街去。年關將近，街道似乎比往常熱鬧許多。賣年畫、春聯的商店，陳列琳瑯滿目的應景商品，令人目不暇給。除非必要，我不常逛街購物，因為我還是不太習慣車水馬龍的城市，感覺很沉重。尤其，川流不息的人群，讓我不安。我並非杜思妥也夫斯基筆下的伊凡，對於人性有所嫌惡，只是城市人群的肖像中，我感受不到人之所以為人的溫熱，除了冷漠還有茫然。

詩人，我快速進入商家的走廊，逐一逐一欣賞每一店家的櫥窗。如你所知，我喜歡櫥窗設計，那曾經是我學生時代的夢想。只是夢想沒有實現，就純粹只是空想了。詩人，看夠了商家櫥窗，突然不知要把自己的眼睛往哪裡放，一時的失焦，讓我無法確定我人是不是真在城市裡面，總感覺自己處在廢墟一般。真正的城市並不存在吧！我似乎看見我看不見的城，我人就在哪裡面。詩人，請允許我從我自身出走，再回身來觀看，我人的確在城裡頭，背著背包，步履略為沉重。

詩人，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走，彷如游走在人性的廝殺場域之中，我說廝殺並不為過，您看！人車爭道、交通號誌聊備一格，僅供參考。我還聽到一個違規停車的車主，破口大罵拖車司機，極力辯護自己只是在一個彎道暫停。他的確是無限時的暫停，但是左右來車絕對會因為他的暫停，造成視線不佳而發生萬一；不遠處還有兩部車擦撞，兩車主一個額頭青筋爆脹，一個張牙舞爪地辯論不休，看不清楚誰是正方，誰是反方，倒是瞬間整條街道的行車全部亂了方向。

詩人，您說過與其苦惱人性之惡不如正視人性之善，我沒有您的雍容涵養，我始終認為人性的善惡，其實是觀看的角度。我未必讀懂荀子，但我還是喜歡杜思妥也夫斯基筆下的伊凡，因為他說：「平常我們形容人類殘忍的行為是『獸性的』，其實這對野獸並不公平，因為野獸不會像人那般巧妙而藝術化殘忍。」

 詩人，一條街讓我懷念伊凡，一條街竟可如此通透、深刻地註解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