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冊好心情 02. 19(一) 晴
由日記本上,我可知道,我記日記是由第一學期註冊那天開始的,今天又是本學期註冊的日子,但這次的註冊與上學期的註冊至少有些不同啦,倒不是形式上有所不同,只是指我的心境上的不同,前次的心情是沈重的,而這次卻是快慰的,至少我已替父親省下了三百多塊錢(第一名的學雜費全免)。這次我向父親提了三百五十塊錢,僅交了一百多塊錢,其他全免,剩下二百塊錢左右,替母親買了40元的藥,為我自己買了雙襪子及水彩,共25元,還同學25元(以前做家事用的),給大哥10元,我自己留下二、三十元(備以後買文具用),還父親一百元等等,雖是小題大作,卻是很有意義的。
我說過,遇見May時,我定要給她顏色看,但實際上一見到她,我卻又氣不上來,奇怪,既這樣也就算了,太認真也未免顯得太小氣,況且兩人又是知己,馬虎點是小事的。
註冊完後,便獨個兒回家,午飯後不久,母親又要我送東西去給三哥,我只好遵命,任務執行後,便往彩蘭家談天,約四點多回家。
【註】對家裡來說,三百多元真是不小的數目(想想我過年的壓歲錢只有10元),我刻意未照實向父親呈報要繳多少學費,利用這次減免學雜費的機會,暗摃了點私房錢,母親為風濕病所苦,若有用藥病症得稍緩解,但經濟情況不好時,父親給錢買藥常顯得青黃不接,我買40元約40粒,每天一粒,可服用一個多月,但母親總是「省省」的吃,非得痛得難過才吃一粒,想起來就很不忍。我結婚後,外子在藥廠工作,可充份供應這種藥,母親得以少受點苦。
倒楣的模範生 02. 20(二) 晴
開學了,從今起又得把寒假時鬆懈的精神收歛起來,今天不算得早起,但比往常早些,當然以後還得加油的。
升完旗,開始大清掃,大約是九點半左右吧,正當我在擦玻璃的當兒,一位男同學來叫我到司令台去,我不知到底要做什麼,去了,原來是模範生集合練習領獎,全部女生都不約而遲到了,這使教官大發雷霆,罰我們典禮舉行完畢後打掃防空洞,這對我來說,誠屬冤枉,然又不敢向教官直說,罰是被罰定了,怪誰呢?
十點鐘,典禮開始了,首先就頒發獎品,我們按規定上台去領獎,這時我的心情說不出是什麼味道,似喜又似有無限的隱憂,其實此時此景又有什麼好憂愁的呢?我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孩了。
今天共頒了四次獎,其中我領了兩次,另一次是學業成績第一名的,誠然,這學期能夠拿第一名,總比以前吃香得多,說來,我還算是幸運兒之一呢。
典禮舉行完畢後,我們幾位倒楣的「模範生」也只好遵命去打掃了(教官他是公事公辦,毫不留情的),掃完後,本可以逕自回家,但聽說下午還得領簿子,於是我便到三哥那兒吃中飯。天曉得,總務處辦事人員又改口說明天領了,我們只好又空手回家了。
互相罷免 02. 21(三) 晴
近日來,同學們對於XX老師的批評,似比以前顯得厲害,今天他來上第一節課時,講了幾句很動聽的話,這在以前,大家還未了解他時,聽來倒是很悅耳,然此時,這些話叫同學聽來,卻反而有了軋耳之感。最後他還添了兩句話:「我以最誠懇的心,希望妳們對我私人的生活少廣播一點。」聽了這句話,很奇怪的,同學們不約而同笑起來,他自己也笑了,我說他是個令人費解的人,一點不為過。
第二節是英文,導師利用這機會選舉班幹部,我與彩蘭在課間商量互相罷免,不料被導師聽見了,沒有實行成功,卻逗得同學們及老師笑起來,我們只好繼續擔負這學期的任務了,好在本學期學藝股空閒一點,不然那真吃不消了。
下午第一節考寒假作業--國文,問題倒還簡單,我希望這學期的國文還能保持上學期的記錄,以後也惟有好好努力了。
放學後,與玉雪同去彈鋼琴(其實我一點也不會),五點多與春梅一同回家。途中,她說:「彩蘭近來好像與別人較好,妳覺得如何?」「嗯,不錯。」我答。「我告訴妳,她們無非在嫉妒妳,存心氣妳,所以這學期妳非繼續努力不可。」不管她的話是否對,我自己亦有此感,只是我不想多說什麼,讓它們自由發展好了。
罷考風波 02. 26(一) 雨
「人事不常,厄運來臨沒法想」,我想本班是無知得太可憐了,讀書不幹,硬要做些空前絕後的無稽事來,我想這或許是閒得無聊了吧。
剛一走進教室,就有幾位同學訴說化學沒有準備,我沒有理她們,因為聽慣了,由於下雨的關係沒有升旗,我便靜靜的坐著看書(我也是沒有準備中的一個,只是我沒作聲罷了),不久就聽到幾位同學提議全班繳白卷,要大家簽名,對於全班同學來說,我沒有抗命的勇氣,因此只好與她們一同簽名了。
第二節--便是全班闖下大禍的一節,監考老師進來了,考卷發下來,我發覺我有把握做六十分以上,但我不敢提筆寫一個字,這簡直比受什麼罪還苦,可以說我從唸書以來從沒有這種情形,但又有什麼辦法呢?這一堂就這樣坐著發呆而混過去了。有幾位同學甚至若無其事,還嘻皮笑臉的,我真不懂她們是出自什麼心態,唉!我如此無能,又怪誰呢?
第三節即化學課,老師進來一句話也不說,他的生氣是預料之中的。一會兒,教學組長曾國翰老師也進來了,說道:「自從我張開眼睛以來,我從未發現過這種罷考的現象,這不但是犯規並且還是犯法,今教務處給妳們一線希望--補考,完後再處理這件事情。」說完便發下考卷來,這次大家都寫了,我想,要是頭次這樣乖乖的做何致於會落得這種下場呢?然今,木已成舟,又有什麼辦法來挽回呢?只有切望上天保佑了。實在說來,我們之中並沒有誰知道這種舉動是不合法的,無非是要鬧著玩兒罷了,哪裡知道事情會如此的嚴重呢?接著第四節課又巧為導師的英文課,他並沒有對我們大發雷霆,但他的那種教誨卻要比打罵來得使我們知過而難過,好幾次了,我們做錯了事,而他總是低聲下氣、忍氣吞聲的來勸導我們,他那把「愛的鋤頭」永遠在掘著我們的心,讓我們能知過悔過,啊!怎麼對得起他老人家呢?為什麼我們總要去擾他老人家的心呢?為什麼?究竟為什麼?天!責罰我們也寬恕我們這些無知的小孩子吧。老師,親愛的老師,您可知道您的學生正在此向您悔過嗎?知道的話,您能原諒我們嗎?寬恕我們吧,老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佈告欄上出現了我的大名,曠課四小時,這真使我莫名其妙,哪時候我曠課了?真是禍不單行,第六節一下課,便同級長去查看,原來是登校日遲到的,後來才改為遲到。這時我心裡真不是味道,假若現在又是放假了,那多好,免得天天到學校受氣、滋事(其實說滋事也未免太重了,管他呢,總是很,很那個就是了),此恨綿綿,會否無絕期呢?不會吧,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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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白】
戒嚴時期,社會上聽不到「罷工」之事,自然在學校罷課罷考更是絕對不許的,只是我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搞不清楚狀況,以為可鬧著玩,老師生氣的話,撒撒嬌就過去了,真的沒想到事態那麼嚴重。
後來此事如何善後,我因日記從此中斷了一個月,時隔多年,問一些同學,她們比我更迷糊,連是否有這麼回事都忘光了,更別談該事件的後續發展。在我想來,校方後來大概把這事掩飾下來,沒有重罰(如記過等)我們,因我直到畢業未有被校方懲處的記錄。以當時的國情,校方若是「張揚」開來往上級提報,不只我們這群「純真」的學生,會被當「問題」學生找到警備總部去偵訊,然後被冠以「思想」有問題,後果真不堪設想,連學校長官也不能倖免「連坐」法吧。所以校方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應該也是有其不得已的因素在。
而以我凡事力求完美的個性,此事給我打擊甚大,很喪氣,此後日記中斷,不想再寫日記,除了懶,與此事多少也有關係吧。
【註】照片上那位笑得很開心的老師,就是「罷考風波」中,被氣白了臉的化學老師。他是位好好先生,我們其實都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