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第一次到歐洲參展，所有人員的行程及報告，月底前務必交到我手上，相關費用也請會計一併列給我。另外……」

正襟危坐的副總經理見大家低著頭，連氣都不敢吭一聲，便覺得有些不耐煩，「預計的八人團隊可能要增加到十二個人，請各部門主管再列舉合適的人選給我。」

現場依然一片寂靜……

「沈若婷。」見她木然的神情，跟剛才電梯裡那兩個女人所提的印象實在有點不符，顧維繼續耐住性子，「案子的進度就交給妳了，請『隨時』向我匯報。」他強調。

「是。」若婷嘴上雖這麼回答，卻沒聽到「隨時」這兩個字的重點。

會議終於結束，在場人員一見副總經理走出門，不禁大呼口氣。

「還要再加四個人耶！不知道會選到誰？」

「雖然我很想去歐洲，可是壓力好大！」

「有壓力才會有成長，年輕時不趁機去見見世面，怎對得起祖國給妳的栽培？」一位半百經理和低聲的討論擦身而過，惹得小吃驚的兩位姑娘朝他背後猛努嘴。

「啐！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誰不想去？歐洲耶！購物者的天堂，就算借錢也要血拼一次回來。」

「我也是。唉……為什麼偏偏是他領隊，換個人帶的話，不要說十二個人，二十個名額都不夠搶。」

「唉……」

更多的哀怨聲在若婷面前響起，其實她也想去，不用花自己錢又能去長見識，多好的機會？

可是副總經理要帶隊，想當然，身為祕書的她就得待在公司留守，所以，唉……

就在一陣兵荒馬亂後，若婷才想到肚子已餓得咕咕響，她忙把檔案整理歸類疊好，起身去櫃檯領便當。

十一月的上海天氣，翻臉比臺北的後母春天還快，早上出的大太陽早已隱沒在厚重的烏雲裡，轉眼綿綿雨絲落在透明的窗檯上，總算緩解了些難以適應的乾燥。

艱難地吞下過了時的冷飯菜，油膩又酸辣的口味實在令若婷難以入嚥，可眼看著身體的熱量就要消耗殆盡，再不趕快補充點食物，恐怕撐不到晚上。

若婷拿出抽屜裡的普洱，正想泡杯熱茶暖暖胃的不適，誰知電話卻在這時響起。

「廣告文宣應該在星期一交進來，為什麼還沒？」電話那頭的溫度比桌上的飯菜更冷，若婷仔細應對。

「對不起！廠商那邊都在趕年底的案子，所以會延誤一、兩天交。」發涼的胃突然一陣痙攣，若婷皺眉按住腹部，額冒冷汗。

「廠商越是趕貨越要緊緊盯著，記得再跟對方確認一次交貨日，只能提前不能延後。」不是說要隨時匯報嗎？這麼重要的事剛剛怎麼不提？顧維開始懷疑起她的執行能力。

「我知道了，待會兒給您報告。」掛上電話，她嘆了口氣，翻著桌上的名片簿，急忙把上頭交付的事辦好。

誰知這一耽擱就過了下午五點，冷硬的半盒便當被丟在一旁，來不及泡的普洱還可憐兮兮地躺在馬克杯裡。

若婷不了解副總經理為何這麼在意交貨時間，到期日明明就比去歐洲的日期還要提早很多，就算晚一、兩天交也應該沒關係，可他始終不放心。

也許，正因為副總經理的工作態度如此積極，所以年紀輕輕就深獲老闆信任，把上海公司的大小事都交給他處理，她應該多多學習才對。

雖說若婷很想給自己來點正向思考，可胃的不適已轉為惡痛，一陣陣向她襲來。

「再撐一下就好！」她努力說服自己，隨意吞了口乾涸，繼續未完的工作。

夜半時分，忙了一天的顧維神情放鬆地坐在家裡，將伸展的雙手放在長型沙發背上，仰著頭，傾聽音響裡播放的班德瑞優雅自然樂章，享受今晚難得的清閒悠然。

這套由歐洲進口的巴洛克麂皮絨布沙發軟硬適中，潔白無瑕的皮革表面更顯純淨，是他從西班牙特別運回來的，每每在處理完一天的公務後，坐在這裡聽著環繞周身的輕鬆樂音，最能舒暢身心。

不過，想起早上那兩個女人在電梯裡的對話，他還是忍不住皺眉。

「蕭，是我。」顧維用手機撥了通電話。

「難得啊！兄弟居然有空打電話給哥。」手機那頭傳來不可思議的驚喜聲。

「既然是兄弟，結婚也不通知？」雖然，他們這幾個哥兒們年紀都不小了，但就是沒人肯安定下來。

「嘿！你也知道啦！唉……這事兒本沒那麼急，誰知道，出了點意外。」

「孩子等不及了？」即使看不到對方的表情，顧維也猜得到七八分。

「哈哈哈！明知故問嘛！」

「如果有了孩子就要結婚，你都不曉得娶幾個了。」顧維悻悻然。

「這個真的不同。怎麼說，我媽她老人家特喜歡。」手機那頭的興奮沉寂了會兒，顧維等著。

「你知道的，哥以前都只是玩玩，結婚這種麻煩事還真不合適我。可這媳婦兒不一樣，她只要一扭頭、一頓足，我的小心肝就疼的不得了。」

「呵！這麼神？」

「就是。臺灣女人真得不一樣，沒上海的潑辣，也沒北京的不可一世，我去她們家兩次，準丈母娘端茶夾菜，像侍候老太爺一樣的侍候我這個女婿，哪像那些上海丈母娘，眼光都長在頂上，勢力得很。」

「……」這倒是實情。

不過，臺灣的丈母娘是巴不得女兒能攀上他這門高枝吧！

「說實在的，咱哥兒們討個老婆做什麼呢？不過就是圖個光鮮亮麗，出門像個爺。上海漂亮的女人多得是，可一點芝麻綠豆事都要跟你較真；北京的姑娘各個拜金又現實，成天說教，你說，跟這種女人躺在床上連火都熄了，能幹啥呢？」

「那芝芝怎麼辦？」這頭的顧維很想噗笑出聲，但心裡卻很清楚，他們這群人的婚事從來都不是自己說了算，更別提什麼婚姻自主。

「我爸差點抽死我，幸好媽站在我這邊。」話筒裡又傳來嘿嘿兩笑聲，還頗為得意，「總之，有孩子這張保命符，老爺子難為不了我。有空咱哥倆喝一杯再好好聊，我還得去處理酒店的事，先掛了。」

「那好，再聯絡。」

顧維不是八卦的男人，他只是擔心自己的好友鄧蕭一時鬼迷心竅，招惹到不好的對象，像他這種典型的富二代，想要攀龍附鳳的人，可謂是排山倒海。

不過，瞧這情景，鄧蕭十足像是熱戀中的男人，顧維又怎好去潑冷水？

難得啊！希望他能成為這群哥兒裡的婚姻模範代表。

搖搖頭笑了笑，顧維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舉杯一飲而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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