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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第一聲蟬鳴聲中道離別
2010/06/28 22:19:43瀏覽771|回應5|推薦17

是個該揮手道別的季節嗎?

木棉才剛盡落風絮紛飛枝梢頭,一樹鳳凰又火速暈染雲端燒灼半天紅,遠方亂雲高高疊起千堆捲,近觀晴日悠悠已過寒暑秋……。

是夏天了,陽光無聲無息入侵屋角,延落地窗台攀沿成風景,晝間不知不覺被拉得老長,像條怎麼走都走不完的長街;新月常成幻影,繁星不與掛鉤,黑夜因而還原不了暗色,星光也就無法與斜陽更替寂寞。蹣跚的步伐在無疆之域顛簸跋涉。

黑夜匿跡的白晝,總溽熱出一身的煩燥,無法心平氣和迎曦送暮,長日就停擺在一輪餘暉中叫囂,即便在更深露階的一欞窗前,就算落日已低垂,黃昏已遮幕,酷熱依舊帶出心頭上那把無明之火……。

無明,痛苦之淵,煩惱之藪;我之無明,在於無以名之、無以鳴之、無以申明之,在於心念之火的燃燒、的燬滅、的殆盡,於焉在心混沌成盤古,一切以灰滅煙燼呈現,我不知是否能在屑礫灰燼中,翻找出屬於上一季盛時盡放的豔色!

而上季的繁華,早成昨日黃花,偶而勾觸起傷景片斷,也已如風般被蓄意地遠遠拋在肩後頭。

總是黃昏,總見黃昏,依是黃昏,又是黃昏,盼不來子夜臨窗的敲門,心亂如千陽之芒,其矛在心、其盾在胸,織進一片蒼茫暮色,最苦,總是立盡黃昏。

季節的流動總將五臟六腑燒得熾熱又滾燙,心事在收縮的心海滾過一程又一程,壓下的悶痛充塞在胸口形成痙攣又發疼的窒息感,抒無從抒、放猶不得放,行不得的方圓寸地,走不完的千山萬水;我以對鏡之姿,觀望自照,沉默如昔,嘴角的弧度倔強照舊;不屬黑夜的靜,總帶動心慌成為一種神色,無言是彼此遙遙相望的窗口。

人間四月,我走著我一人天地間一層又一層的心事。

荷塘五月,心事片片剝繭,蛹化成蝶,蝶幻成羽,忽忽一生以季節計,季節走過,繁華盡落,平靜翻掌於餘生底定,自是別有一番心上人間。

走入六月,一聲聲撕帛般的蟬鳴,震耳於日夜,更將夏日驚裂成段段碎片,片片灑向已遙不可及的過往。

如何說予這段時日,時間的轉換,人生的迭變,在前進與回頭的錯身而過間,我原佇立原地的鵠候,竟成我人生故事的驚鴻,那生命外的一章。

而再回望,不免欷歔,原來人生真的沒有不散的筵席,就算,我們從不盛裝與會,依仍逃脫不了置身戲中的宿命。

從生命初識生離的那刻起,時光的隙縫已開始手寫起無情,歲月堆疊人生無奈於乏力挽回間,我們如何讓時光重返再寫過程?如何喚盛時再來重編結局?

在與時間拉拔的過程中,人是善於遺忘的,如焦點之轉移、感情之淡化、記憶之稀釋,如此才能在自己的手脈裡,理出一條握有手澤溫度的紋路,闡釋既定命運的走向,無以怨天尤人。

我們往復之間,距離寫盡兩地寂寞,半生心事付劫灰,一生命運總波折……。在我仰向你的對角線中,距離不單有形,隔閡更是無縫,無從跨越的兩個世界,已不單是白日與黑夜的倒亂,更是時間與空間的錯置;我非夸父,無法以迎風破浪追日戴月之姿披荊斬棘,讓時光擱淺在彼此的交會點上,寫下一個對的時間、遇上一個對的人。

偏偏我們總在錯的時間,遇上一個不該愛上的人;因而那種疼痛感變得既敏感又麻木。明知命運的線頭操之他人,我總還以強弩之末作困獸之鬥,試圖扭轉乾坤於命定未知,然而時間不等人,而我們終其生也等不到一個某年某月某日的遇見。於是,生命的遺憾,往往已不是對錯問題,而是心境空間還能儲值多少情感,在已浪跡多年早已垂暮的生命之旅慢慢耗損。

曾以為,將情感還原於一個最初,我們就能跳脫世俗的認知,重新詮釋一份相知相惜的情誼,以換來一生無私相待的守候,然而當鐘擺靜止,時間竟也凝結了,然而屬於你的過往卻沒被遺忘……。

《戀人絮語》裡說:最苦楚的創傷來自於一個人的親眼目睹。屬於你的一段往事、一場曾經、一個決然而去的人,竟讓我無法再去相信弱水三千的獨取一瓢,讓原就不堪一擊的相逢點更搖搖欲墜;愛既無法絕對,愛就會讓人失去信任;我在這荒島之地,以書寫為立足點的理由變得牽強而不具意義了。

而除卻文字的取暖,我們中間還殘存著甚麼?我對人的辨識能力一直祇靠著文字聞聲辨味,而失去點、橫、豎、撇、挑、捺、折、勾的筆法,我們的文字也就失去了原有平、上、去、入、揚、頓、挫該有的聲貌。

因此,很久以來,我已不再振筆於夜下的挑燈。祇因夏已濃,而春早走遠。

彼端的天涯,相去千里,此去的海角,從無天梯,於是,我們終需在潛行入夏的第一聲蟬鳴聲裡,輕輕哼起那首因走調而被蒼桑掉的歌。

一個揮手道別的姿勢,如前世之照面;一個踉蹌步履的錯過,如今生又相逢;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人生知何似,縱是鴻爪雪泥,也是相遇一場的邂逅,無法在今生今世完整擁有,就讓我在來生來世裡,帶著前生前世複製的記憶,尋著舊址來場千年一盼的指認吧!

今生將不再見你

只為 再見的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已永不再現

再見的 只是滄桑的

日月和流年

                     ––席慕蓉《悲歌》 

 

                         ––席慕蓉《悲歌》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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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應文章

林錫銘‧攝影筆記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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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手姿態......
2010/06/29 19:10

不管如何轉身,不管如何垂眼調頭.....離開的姿勢一定要美美被定格。

蟬聲再怎纏綿、嘶喊、哽咽.....終會沉寂,一季美好姿態要牢牢依在。


朱顏(ju2119) 於 2010-07-05 21:56 回覆:

人生最難,難在退場姿勢的俐落與優美,難在留下迴旋空間予人方便,更難的是人已走遠卻還能強佔一席的遐思讓人淡淡懷念!

說來好笑,去年第一次在陽明深徑聽到迥異平地迴音縈嬝的蟬鳴,初初還誤以為隼啼或雉啾,切切覓聲而去,無功往復下還被路旁剝著春筍的阿嬤,竊笑城市鄉巴佬的少見多怪,至今想起,除覺孤陋腆然外,竟還有自嘲的會心在嘴角莞爾。 

人生墳塚,春蠶絲盡、夏蟬留寂,是定律也命定;而您圖片的這蟬,透光而過的脫殼之軀,猶如百足,死而不僵,定格得既剔透又絕美。生命有時,何者方為永恆?倒想到前些日拍了幾張鎩羽垂死的蝶,不知那複眼千面,可曾幻眼千千,留下最後戀世的繽紛一眼?


蓮花列車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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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愁..
2010/06/29 15:16

驪歌聲中

我聽不見振翅的蟬鳴

別離在即

怯見

漫天醉心的嫣紅

抖落 一地殘愁

" 所有的淚水都已啟程

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 ".....

朱顏(ju2119) 於 2010-07-05 21:48 回覆:

還沒曲終,祇是中場休息;

還未離席,我們不以間奏寫結局;

當布幔依還懸垂舞台,當鑼鈸依然邊鼓旁敲,當面具依還粉墨著妝,我知道,我的戲癮已被誘發,我的戲份還待加碼,怎能讓你的遙控器輕易轉台?

許我不老的老友一個諾,雖是上台慌且匆,但,下台一定好整以暇深深一鞠躬!

 


劉七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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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道
2010/06/28 23:44

那一頁歲月    在走過的記憶
那一句昨天    在逝去的甜言
那一懷指間    在不語的溫柔
那一聲唇邊    在喉際的珍重
那一些纏綿    在相思的想念
那一滴剎間    在轉身的眼淚

但看一城山風何曾走過
漂泊的一葉扁舟    何曾滑動出成箋的心事
如何是載不動幾度春風舊事
而那錯間的露白   又何曾走過

朱顏(ju2119) 於 2010-07-05 21:37 回覆:

嗯!所以說中國字的組合就是如此精深奧妙,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顯神通;

換湯換藥總相融去頭截尾嘛也通!

受教了,如上醍醐「禪」鳴棒喝一課,頓覺兩耳哄哄、腦袋空空!


飛天 ゚【二三事】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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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28 22:46


欣見妳文。
卻,越見愁悵。

朱顏(ju2119) 於 2010-07-05 21:45 回覆:

文,是舊文。有些心情走過,就祇擱淺幾行斑剝文字在來時路徑上,空自憔悴。

字,因是虛擬,或也在某篇章節中,無意間與現實共用了某段心情卻不自知。

嘿!妳該不會以為我筆下的面孔盡走復古風吧?妳不也說過:《文字是沾滿蜜糖的盛大欺騙,人們卻還信以為真》。因此,我常會偷點別人的心事,也寫著聽來的故事!

倒是從第一次看到妳名字時,除聯想到敦煌那「還經與佛」應是最空靈的窟外,老覺有條細絲觸動了某根神經,卻恍恍又抓不住準頭;直至那天看到妳寫的那篇《飛天》提到了《咒》,突然想到夢枕獏為咒所下的經典~世上最短的咒是「名」~;後來又看到簡媜的詩,雖說那文意捕捉不全妳飛天的姿,但既落凡間,受限肉身成俗成塵,也算貼切了。

像拋袖起飛的女子,

想要潛入天庭,

偷窺那冊「鴛鴦譜」,

看她的姓名依著誰的名姓。

又像驀然回首的鳳凰頭,

對身後的伴侶高鳴。

 --簡媜《飛天》


朱顏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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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28 22:28
   容我私藏一頁記憶 在走過的歲月
   容我珍藏一句甜言 在逝去的昨天
   容我匿藏一懷溫柔 在不語的指尖
   容我隱藏一聲珍重 在喉際的唇邊
   容我深藏一些想念 在相思的纏綿
   容我躲藏一滴眼淚 在轉身的剎間

  我從錯肩的邊緣走過 風 滑動出一葉扁舟
  心事漂泊成箋 載不動 幾度春秋舊時事
  但看一城風絮 幾番露白 依舊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