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美國，下了飛機，第一件大事就是辦理入學手續。

他該讀二年級了。

李先生的英文不行，李太太則是26 個字母都認不齊全，所以她一到辦公室就被介紹到我這兒，由我替她辦理入學手續，代填表格，告訴她去哪兒買制服，注射疫苗，及學校的一些規定．．．等，還教她怎麼用英文簽名。

李太太一家三口向人分租一個房間，她不會開車，出入要請老鄉幫忙。

李先生也沒有車子，上下班由同事接送，看來在加州的這三年李先生沒混出什麼名堂。

小明沒有在美國上過學，不懂美國學校的規矩，上課沒幾天老師告狀的電話就來了好幾通。

看似寬鬆的美國教育，其實規矩一大堆的。

老師說﹕「小明完全不聽指揮，不聽話，這和他不懂英文是沒有關係的，譬如下課在操場上玩，一聽到上課鈴響，每個小朋友都要靜止不動，等聽到哨聲再走到自己班的隊伍，排隊進教室；這些用看的也知道，我還做手勢示意他，但他就是亂笑，亂跑，一點也不在乎！」

「在教室裏也是亂跑，亂動，亂拿別人的東西，一點規矩也沒有，請妳告訴他的家長。」

我慎重其事的分別打電話給李先生和李太太（他倆各有各的手機），李太太因為辦理小孩入學手續，申請免費午餐等，來找過我好幾次。

有一次她眼眶泛著淚水說﹕「在美國好辛苦，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要麻煩別人！」

她的苦我理解，我安慰她﹕「不要難過，過一陣子就熟悉了，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

（後來才知道她的哭是另有原因的）

開學才一個星期，就接了老師好幾通電話，說這個孩子我行我素，完全不把老師和班規放在眼裏，老師因為他的搗亂而無法上課，因此要我打電話叫家長到教室陪著上課。

老師說﹕「如果家長認為這個小孩一向就是如此，那麼我們就要把小明送到心理輔導處來測驗他的心智了。」

「如果家長說，不對啊，我的小孩一向很乖，很聽話的，這一定是陌生的環境造成的；那麼我們可以歸咎於過渡時期，先觀察一段時間再做評論。」

我打電話給李太太，告訴她，老師要她到教室陪兒子上課，觀察小明的行為。

李太太說﹕「我不去了，讓他的爸爸去吧！我就要回大陸了，以後孩子的事由他管，我只去一次也沒用的。」

我很吃驚﹕「妳不是專程帶孩子來和先生團聚的嗎？孩子才上課 二星期，妳就要回去了，怎麼一回事啊？」

李太太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最後才說﹕

「他的爸爸不歡迎我來，我以為離別三年了，重逢後至少該有一點思念和熱情吧！但，完全沒有！他對我特冷淡！」

「他一大早去上班，整天沒有打過一個電話給我。我準備好晚餐等他，也不知他幾點回來，等到晚上七，八點回來，一句話也不說，埋頭吃過飯就一直守在電腦前；我想和他說話，他說我太吵了，他工作一天很累，回家想看個電腦休息一下，我都讓他不得安靜！」

「晚上11點多了，我說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他說，別管我，妳先睡吧！」

「我等了他一天，在家沒人和我說話，我也想和他談談分別後的種種啊！他就是不肯和我說話，他這麼冷淡，我真的受不了，我覺得他變了！」

說著說著，李太太的聲音越來越哽咽；

李太太說﹕「我明白他一個人在美國工作不容易，一定很孤單也需要朋友慰藉，我告訴他，如果你有別的女人，我不會怪你的，我也不追究，就讓它過去了，我們從頭開始，但他矢口否認．．．」

於是我們就吵起來了；

李太太說﹕「既然你這麼不歡迎我們，那我帶孩子回去好了．．．」

李先生說﹕「要回去妳自己回去，孩子要留在美國！」

李太太說﹕「你要上班，孩子誰帶呀？這孩子每天一回到家，肚子就特別餓，我都會煮東西給他吃，你每天那麼晚才回家．．．」

李先生說﹕「這妳不用操心，我自然會安排人來照顧他！」

李太太試探的問﹕「那你希望我什麼時候回去？」

沒想到他一句慰留的話也沒，很快的說﹕「那就月底吧！」

李太太說她聽了好難過，好痛心，難道他只是利用我把孩子帶來美國而已；

我整夜沒睡，一直哭，我的兒子聽到了，也跟著我哭，他說﹕

「媽，咱們回去吧！在這兒爸爸對我們一點也不好，我要跟媽媽一起回去！」

好心酸的故事，我已經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先生太過份了，不知葫蘆裏裝著什麼名堂，他就這麼無情的打發自己的妻子嗎？

李太太在這裏無依無靠，無親無故的，唯一可依靠的丈夫又這樣對她．．．

我心生同情，對李太太說﹕「如果妳不介意，我可以打電話和妳的先生談談！聽聽他的想法和意圖！」

李太太似乎有些顧忌，怕先生會遷怒於她；

我說﹕「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不可能再糟了，妳需要有一個第三者來幫妳，我會有分寸的。」

「有些話他不肯對妳表白，但在外人面前他多少要講點道理，說出一些想法，更何況他以後要我幫忙的地方還很多，他會給我這個面子的，我替妳探個究竟吧！」

我稍微想了一下該如何打開話題，然後才打電話給李先生﹕

我說﹕「李先生，我是學區的XX，想和你談談，現在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