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記憶中的27中隊

身上背著小行李, 從老舊C-46飛機走下來, 看到荒蕪破爛的桃園機場. 爬上中吉普車, 開入鄉下,人住的四合院. 中隊長打了招呯, 勤務兵幫拿行李, 帶我進入住屋. 行走經過時, 見到一間大些的屋子裡,圍了些飛行員玩紙牌. 雨下著, 天陰暗, 燈光暗黃, 心中移位. 挑選的是這樣存活圈子, 名氣, 實見, 落差天淵. 過了一個多小時, 全中隊集合, 中隊長介紹我這新來的, 第二十七名隊員, 又加上孫木山見習官. 由領子上就看見一隻小鷹, 准尉. 當時給我的感覺, 可是一陣厭惡與疑惑.

我在官校愛打人的劣性, 也早傳遍, 我坐在那張爛桌子邊的椅子上, 寫我的情書給何小蘋. 拿出行李包的書, 翻翻也沒心看. 當過殖民, 難民, 稍一鎮定, 就睡著了. 比我矮些, 方面臉, 長得很氣派, 穿著飛行衣, 敲沒關的門, 笑著對我說, 吃晚飯了. 

27 中隊住在四合院的西邊, 26中隊住在中間那排房, 17隊住在對面一排房. 中間是大廳, 飯廳就在裡面, 大隊部辦公室, 就在前排房. 正四合房院. 雨不停, 山中無日月, 活在愛情中亦無日月. 夜間愛打麻將的都去眷區, 一排房僅兩三間有燈光. 大廳中有人在玩撞球, 真正飛行員如此活存嗎? 又一陣疑思. 原來明天是星期天, 美軍顧問星期天是免除訓練的. 入境隨俗, 此刻俗是啥? 也弄不清楚, 總比逃難好.才領悟逃過難, 也有好處.

傳說中五大隊非常排外, 更欺侮新來的人, 也穿幫了. 沒有人找我,惹我, 誰都不理誰, 更沒見誰討好誰, 適合我個性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 有人問玩牌嗎? 我說不.雨總算停了, 打籃球大家開始認識了. 狂野的撞來撞去, 也慢慢地撞出友誼來了.

飛行員” 見習官” 真有道理. 真正飛行員職業上, 飛戰鬥機的理念上含有個体強烈意識. 擠出所有的恐懼感, 互相的感染自我的領悟, 儀表都不可信, 所以戰鬥機飛行員是高傲的. 摔死的不是別人. 能飛的去飛行了, 見習官也跟隨著看, 中尉飛行官林文禮飛完軍刀機, 穿著抗G衣走向我, 丟給我一本英文飛行手冊, 說只有英文版, 努力唸唸英文. 他也是給我上課的教官. 

記得憋了好久一肚子悶氣, 好不容易可以參加週末放假, 又和久沒見面的小情人有些意見. 趕回中山堂停車的地點, 正遇到有兩人在爭吵, 穿軍服的弱了些, 穿便裝的兇, 於是插手一頓苦捶, 當然倒地的是穿便裝的. 車開了, 林文禮說你真能打, 我笑他, 你只會看. 車上有人說, 這小夥子打得太重了,” 他是罵我, 為啥搶他的女友”, 真沒出息, 還好沒說, 他可是上尉, 下了車才看見他肩上三條槓.

六.  飛軍刀機

熟背了正常操作手續, 緊急操作程序, 熟知飛機結構. 桃園地區天氣變化大, 輔助設施, 快速跑道上試跑. 冷培澍大隊長叫副大隊長張亞崗帶孫木山去飛, 軍刀機小巧靈秀, 滑行至跑道頭. 塔台准許進入, 檢查完畢, 給手勢, 經過點頭認可, 引擎全馬力, 鬆開煞車, 背上一股堆力, 感覺巨大力道全集中在後背上, 空速表指示100 kts輕輕將機頭帶起, 產生仰角, 整架飛機飆入空中, 這奇妙的感受, 舒適, 有力, 高度表快速旋轉, 上昇速率表衡指6,000 ft/min. 收上輪子, 上升副翼, 調整正常上升馬力. 平穩滑在空氣中.

早期的F-86F翼尖劃出白線, 按照地面時飛行計劃,輕鬆的爬升至30,000呎. 任何能做的動作, 都標標準準的完成. 訓練專用無線波道, 叫檢查油量, 已至該落地油量. 按規定放減速板, 加入航線, 放下輪子, 對正跑道, 放出落地用副翼, 輕飄飄落在跑道上. 副大隊長也跟隨落地, 滑行在停機坪, 他走來, 抱著我, 聲音滿大的說” 好徙弟”. 我被承認是五大隊的一份子了. 

第二次飛行, 由冷培澍帶飛. 外面都稱五大隊屬於冷家班天下, 是一種恭維. 其實冷家班並不存在, 五大隊大隊長就是冷培澍, 中隊長都聽大隊長指揮. 另一真實事, 冷先生喜歡的, 做啥都不會錯, 當然得由他認定. 他可是頂尖飛行好手. 第三次飛行時, 飛機剛離地, 輪子卡住收不上去, 飛到海域上空做檢查, 數次檢查, 精神過於集中內部, 耳機中聽到輕柔的聲音,” 注意外面”. 不足1,000呎高度. 機頭卻有近30度衝角, 衝向海面. 馬上加以修正, 心中那份感激至今猶存. 若是粗聲粗氣, 剛剛飛, 還不熟練, 操作必受驚嚇, 後果將完全更異. 這一句話, 使我尊敬冷先生由內心發出. 從那一刻起, 享用迄今. 飛行中, 危機時, 給予柔和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