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蘋 - 孫木山

一.  1947年 - 1948年

一群學生整齊的走在營口市內唯一大街上, 呼喊著老師給的口號, 飄舞著寫好的大字旗,” 愛好和平”, 這群學生常常互問, 愛好和平, 為啥又聚集在街上? 有疑問, 就喊得心不甘,情不願. 街道旁邊牆上, 雜亂塗寫的大字, 反共匪, 抗俄寇, 殺朱拔毛, 還有不清楚的, 剷除孔宋四大家族, 消滅蔣介石. 表示出永恆的真誠,都是弄不懂的謊言, 為和平卻走上街頭吼叫, 逼的店家關門, 拉小孩子躲入內房. 

營口市中, 學生穿黑色中山裝制服, 大盤帽配銅帽徽,不像兵, 還是群不懂又糊塗的一群不上課的學生, 走完一條大街, 敷衍了事, 放假啦. 過不了幾天, 學生又被徵召將結冰的遼河中間敲碎, 為了防止共匪夜間摸過河. 

天氣變了, 好大的北風, 住在學校南邊陳家花園的孫木山, 早晨總是推著腳踏車, 頂著大北風, 飄著雪, 孤單繞一個池塘, 這池塘的水就是附近人家食水來源, 敲個窟窿,水桶上綁一條繩子, 總是遇到有人在提水, 大棉襖擋住風, 用力騎車的腿,給了溫暖.  

很多早到學校的人, 擠在一塊, 好多人在填寫表格, 佳木斯有一大學先修班, 免費, 管吃管住, 那可是共區地盤.有的錄取了,天剛亮上卡車就走了.

放學騎上腳踏車,順風吹,快得不滑倒,一路不需蹬, 就到家了.遼河上擠著碎冰, 開入軍艦, 整夜開砲不停, 一粒一粒追逐的光點, 從屋頂飛過去, 才聽到清脆的砲聲.小妹出生了, 家中躲在後院房裡有五個大學剛畢業的男生, 怕拉去當兵. 其他大人可是都在瀋陽開會. 幾個大兵敲大門, 借東西, 穿得整齊, 二十多歲, 滿臉疲憊, 問他累嗎? 他說昨夜急行軍, 走了120里路. 原來共匪是這樣的. 中學生永遠有用, 夜間被編入巡邏人, 走廿步, 敲一聲梆子, 又是一個人, 按照圖巡行. 

政府軍又回城, 學校開學, 騎在腳踏車上, 看見景物奇特, 數堆屍體排成柴堆樣高. 冰凍硬體, 心中在尋找是否有那疲憊的兵, 愛好和平? 縈繞在腦裡, 死屍堆堆. 數天後, 共匪又回來了, 夏二大爺叫人送了兩包大米, 並囑咐, 不用著急, 將會安排偷渡遼河, 連絡好了全家人, 包括五個大學畢業生, 擠入小貨車, 進入夏家貨倉, 等天全黑了, 人人魚貫而行, 由後門直通遼河, 結冰河面很滑, 可是安全, 夏二大爺給每人路條(通行証), 沒有一個人有疑問, 悶頭投入逃難行列, 路上集結黑壓壓一片都是逃難人.

二.  1954年

雙十節,中華民國首次大閱兵,空軍官校可是重要,尤其是飛行生. 踢正步整齊畫一.住在松山機場, 練習完畢,下午放假.心中活得甚久又情話綿綿的小女友,就見了面. 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 眨動的望著孫木山, 好像如詩如畫, 訴說着”我是你的”. 穿著空軍官校制服, 全忘記了校規, 抱住她就找着想念的唇,這一親吻, 想說的話都沒嘴說了, 啥都不存在.收假點名時間到了,還在松山機場大門口,捨不得,又不能飛跑. 

雙十節閱兵時腦中都是小蘋的影子, 相愛得扎扎實實, “我有了一個將畢業的飛官, 他真像飛的. 不在乎的表情,  那麼合我心意, 他好壯, 抱著我氣都出不來, 我也情願擠入他胸部裏, 帶著我, 不離開我, 腦裏都是他, 我是他的”.  

 這一年闖進來那麼純真的愛,讀的書, 顯然產出股股不通順的逆旋. 尤其官校大門口的標語, 以一擊十, 以寡擊眾, 又正與孫子兵法相反, 與敵人兵艦共存亡. 筧橋精神, 有我無敵. 三民主義牽扯入陽明哲學, 上至三皇五帝. 五權憲法多麼完整無瑕,領袖,主義,榮譽,再再推敲不通, 傳記中偉大人物,  一一都能找出違誤的疑慮.偶像破裂了,越往裏鑽,越茫然, 反覆衝突,落入深隘.又有深愛的女人,往哪個方向活下去?畢業? 還是淘汰? 淘汰後填張表格,能讀的師大,警官學校, 無須缴學費, 腦中亂成一團. 日子天天糊塗過. 飛行時是由心裏愛好, 不飛時, 阻塞得已至臨界爆破邊緣,情書, 就成了存活力量的泉源.

    為了啥?  不停的旋轉,時間不等人,想不通時, 時間也沒有用. 三百多同學, 淘汰兩百多. 孫木山也在糊塗中畢業了. 三民主義研究班引用總理說, 總統說, 不懂中高分及格,轉為專享受戰鬥機飛行, 同時尋找阻塞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