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這幾年，才開始想到「孝順」要去做一下。

以前都覺得，只要出人頭地，拿大把大把的銀子給父母花用，就是孝順。直到有一天看到有人在討論如何愛上帝的時候說到：愛上帝就是順從上帝的旨意，就像戀愛中的男女，也希望對方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並付諸實行一樣。

其實我不知道自己夠不夠孝順，像「出人頭地」、「光宗耀祖」這種事情，也是自己不知道哪道聽塗說來而設定的目標，我並沒有從父母口中聽到。

我只知道，當父親和友人談話時說：「我女兒在讀研究所」，臉上有很少見到的笑容。

老爸走之前，我還看到過一次那樣的笑容。

某個星期天，他在看一部有關海軍的外國電影，那天我突然想拉個小板凳和他一起看；看到一半，老爸開始說他當海軍時候的事情。

他看著我邊講邊微笑著，內容並不溫馨感人，也不是什麼值得紀念的事情；上船後誰嘔吐了、誰半夜失蹤了，還有為了學游泳他一個人跑去海邊喝了多少水什麼的。

但是他一直微笑著。

這一兩年沒有固定的工作後，我也常這樣和老媽聊天；哪家的小孩結婚了、哪家的阿伯中暑了、今天晚上要吃什麼、幫忙買袋米回來什麼的。

聊天的時候，她也會微笑著。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孝順；雖然總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整天幾乎都在電腦旁，吃飯的時候，我學著幫忙。真的翻譯忙了很久時，也要去看一下老媽有沒有什麼事情。

以前總想著犧牲掉這些相處的時光，以後總能補得回來。

但是，就是來不及補給老爸。

愛這種東西，就是和情人在一起的時候，看到更多更多的他、讓他看到更多更多的自己。

那給父母的愛呢？

一直希望他們能了解更多更多的自己，什麼時候去了解更多更多的他們呢？

而孝順，真的是聽從父母的話嗎？

我很討厭階級，雖然這對不認識的人來說，是一種快速認識他們的方式。但是「因為我是你爸媽，所以你要怎做怎做」、「因為他是我爸媽，所以為了孝順，我要怎做怎做」「他們是為了我好，所以我要怎樣怎樣」、「因為我們這樣做都很成功，所以你也要照著做」的威權結構下的孝順，再怎樣用和顏悅色裝飾，我還是不喜歡。

但是，我很喜歡看父母的笑容、很喜歡看朋友的笑容、很喜歡看親人的笑容、很喜歡看情人的笑容。

所以我發現，當老爸說「我女兒在念研究所」時所散發的笑容，其實不是引以為傲，而是他了解了我的一個部分；當他聊起當海軍時候的事情時所散發的笑容，其實是因為他有機會讓我了解他的某個部分。

所以當父親節時，還念國小的我和妹妹買水煙斗給他，他並沒有很高興；當昨天我去買餛飩麵給老媽、省掉她煮晚餐的力氣時，她也沒有很高興。

我跑去買三大瓶沙士的時候，老媽很高興。

晚上十點多回到家，聽老爸接到詐騙電話的過程，他原本是氣憤，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也變成高興。

孝順，其實很抽象；因為我們聽了太多太多古往今來的孝順的方法，卻沒有自己去找出父母要的孝順的方法。

我想多了解你們，也讓你們有時間多了解我，或許，我就有機會開始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