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人、一個男人打衛生麻將。朋友笑嘻嘻說：「萬綠叢中一點紅」，老殘自嘲：「三娘教子」。先生辭世數年的朋友，子女陸續成家，諾大房宅碩果僅存一人。為填塞、打發時間，讓自己有事可忙；日日有節目，一週也僅容得一天空閒。明天又將啟程為期七天旅行。

朋友平鋪直敘：「去年52 週，打了 35 週麻將。」平穩的聲音裡，想必已捱過那段錐心泣血，空留回憶時日了。望著手如蔥指身材曼妙，魚尾紋已見，嫵媚依然的朋友，不知怎的，李後主的感觸「往事堪哀 對景難排」突然強自浮現在意識中；老殘一張緊扣的牌突然鬆手，下家旋即吃進。

人生，幾乎容不得犯錯。

日本旅行時，朝起夕歸，有人感嘆著說：「少年比學歷 中年比財力 老年比體力」。老殘聞之莞爾，想想過往真的就在「學歷 財力」四字真言裡掙扎；等到擁有後，卻在病歷厚薄裡掙扎。如今，回首審視，似乎都過份其事；然後人生最精華、最熱情、生命最頂峰的一段，就在交換中消失了。值得嗎？只是，緊扣的那一張牌，已打出去，下家已吃入了！

全神貫注打牌的朋友，又胡了一把，清一色、無字、無花、兼自摸，這次又贏了不少。老殘推過籌碼，看了一眼面前這猶自無風無雨、霜雪不透的女人；老殘也不想去深究，伊是如此之後，方練就這風雨不侵，抑或天生自然。伊一生彷彿就是這幾番風雨，就是這幾個字：「臥房裡的女人、廚房裡的女人、大房子裡的女人。」

臥房裡的男人、公司裡的男人、大房子裡的男人。

【照片補述】美人遲暮懼見鏡顏，是自己深深的感慨。下面兩張照片是同一人，分別是年輕時與老年時的章含之。章含之是中共前外交部長喬冠華的妻子，兩人的結合頗費一番功夫。曾讀過章含之寫關於與喬冠華間感情的書，寫來情真意切，是不可多得，情溢乎詞的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