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父母》

秋天是感傷的季節。

早餐時, 太太突然說起岳母。綠葉滿蔭一夏的後院不知何時, 悄然蕭了條肅了殺, 夏天過去了, 冬天也不遠了。岳父母也走了好多個年頭了。

和岳父的記憶, 總落在她女兒甫入大學時。那時候家道殷實的岳父, 他的女兒正像是一朵盛開中的紅玫瑰, 嬌艷欲滴。自己倒是一個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 欲沾芳澤被岳家拒絕自是情理之中。

再度見到岳父時, 岳父已中風臥床多年。那時除了多了張研究所的學位證書, 教育部頒發的講師証, 在大學執教外, 仍是一窮二白, 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 夫妻回台後, 仍得席地而眠。惟一不同的倒是已經把岳父的女兒拐騙上手, 生米煑成乾飯了。

每回去看岳父, 總是情不自禁的, 握著岳父的手, 靜靜的坐著, 岳父瞪著大大的眼睛審視著我。約莫是想著: 「這個混小子終究還是把我女兒拐走了！」不知岳父心裡是否想著:「揍我一頓」。

倒是自己成為岳父時, 因為滿意這個博士女婿, 自己是個全然不擺岳父架子的人。

自己這一輩子沒和岳父說過一句話, 也沒有和親生父親講過一回話。 永遠的傷痛, 一份和自己永遠相始終的傷痛…

和岳母講話倒是很多。岳母生病時, 自己是唯一會講笑話, 逗她笑逗她開心的女婿。三個女婿中, 自己是唯一一個從不一板正經的。看著躺在病床上被逗樂的岳母, 自己內心只有哀痛, 不捨。

岳母只罵過自己一次, 而那是她女兒惹的禍。岳母幫助了自己很多。

父母輩把兒女含辛茹苦養大, 功成就身退。只是岳父母在離場時, 却離的如此痛苦。

看在眼裡, 走在医學院附属医院裡, 看著解剖室裡一具具的男女, 在紅塵裡或死未能瞑目或一臉仍茫然, 自己在五十歲毅然就退下來了, 不再賺那自己永遠用不到的財富, 屯積毒害下代的金錢。

岳家三個女婿如此巧合, 居然都做起誤人子弟勾當, 在大學執教也達兩個, 也都烟酒不沾。岳家產品, 質地優良, 三個女婿使用都滿意, 贊不絕口。

岳母生前來過溫哥華一次。太太說, 岳母甚是喜歡日航的膳食, 贊不絕口。也就是因為聽到了這句話, 正吃早餐的自己居然紅了眼。

鄭進一作詞的 "家後", 印象深刻。那時代女性的特質, 從父輩延伸至我們這代, 約也就停了, 再沒有那樣的女人了; 至少在強調個人主義的海外, 那種傳統的女性美德就戛然而止了。

《吃好吃醜無計較 怨天怨地嘛袂曉 你的手我會甲你牽條條 因為我是你的家後 阮將青春嫁置恁兜 阮對少年跟你跟甲老 人情世事嘛已經看透透 有啥人比你卡重要》

這樣的女人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