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早上至 LGH 照 MRI，晚上竟帶上孩子跑急診室。一天裡居然兩度造訪 LGH，進急診室時約莫只是傍晚6點多，離開時已然凌晨12 點了，世事難料莫以此為甚。看著進出急診室的男女老少，生病不分男女不計老少的確如此。瞪著皮膚皺如雞皮，兩眼空洞無神奄奄一息的老者，突然讓自己想起了 used car 這個字眼；不禁失笑對著旁鄰脫口而出：You know, we’re just couple steps away from junk yard. 惹得風韻尚存的這位尤物，花枝亂顫，咯咯而笑：You ‘re really funny.

已見華髮無子嗣，開著輛老賓士與妻子、兩條狗卻住著5000呎大房子的鄰居 David，今早見到自己，立即說：Mercedes lows the prices for 10

grand for some selected models. They want their prices to match the

American’s. 我哈哈大笑趨前握手，一切盡在不言中。游泳池畔，對著不是很富裕可是女兒都已獨立，夫妻感情甚篤，行跡又幾乎遍歷全球，玩盡人生的大阿哥說：「你這輩子約無遺憾了」。

「我們正坐在一列不會再回頭的飛快車上，一列距最後終點站也不會很遠的火車上, a train named No Return. 」我繼續著敘說著感慨。「這是我們最後僅存的機會了，不把握就再沒有了。」

原來，人說「及時行樂」是懼怕青春不再。

太太能理解也同意在剩下的日子裡，應當把那 Mercedes, BMW, Lexus 三種車子輪流開過一回，兩人就也住 5000 呎大房子；只是從無能理解為何她的男人孜孜營營，不肯放棄的將目光置放在兩人座的 Porsche上。那是種追憶青春，美人遲幕之嘆、英雄白髮之懼，更是散盡千金為骨肉的父責與父愛。

土生土長的白人鄰居 David 總是說：My old man used to say that to me.『I make my own money, I use them all.』移植新株是不能一直仰賴養料添加，永遠的落地生根，適應新土新境，就只能按照羅馬人方式育子了。

兒女一人一棟百萬屋宅，就真的已經太多了，太太從無能理解。一個中文系的女老師更勸化著自己，竟把話說絕了：「男人只負責播種」。

或許是母性，或許是無能忘懷兒女骨肉都出自她身體，無能忘懷育養孩子種種。到了今天，自己才恍然大悟：「愛屋及烏，孩子恒然是母親的骨與血，兒女的溫飽恒然是母親的懸掛，預存冬糧恒然是母親的積慮與愛。」太太總無能理解而同意自己的觀點：「自己賺自己花」。遠從赴美唸書開始，復又中年遠渡重洋選擇新國度安居，陸續為羅馬文化洗禮後，自己已然不是純中國人，是個不黃不白的檸檬了。

抗拒那八股傳統、那舊思維、舊語言、舊行止，就是當下第一代移民父母的修行與課業。焦急中，恨鐵不成鋼中，一直想著那位有大智慧好友的殷殷叮囑：『只能放在心裏頭，在關鍵時刻還得忍得住，不出手，不幫忙，也不做聲。』

沒得失敗，豈得成熟。真是豈有此理。

兒女成年後即當離巢，方得學習獨立，認識自己，體驗社會。歷史殷鑑，過多的財富總是負值。脫離羽翼，學習單飛，失敗趁早，to be a

mature man，方是父母當留且能留給兒女的最大恩愛。

不當推手，只能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