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花園裏三三兩兩要死不活的植物問酷馬（園丁酷馬）：這些植物看來都快死了，好醜啊，你看對面人家跟我一樣的長的多茂盛還開了好多花！酷馬已經結束工作，坐在警衛亭喝茶。我問他要不要茶時，他說要，要兩杯，於是現在還有一個他的同夥也跟他坐在一起喝茶。

他邊喝茶邊說：那是因爲房東小氣，不願意多花錢，所以這些都是不好的植物。我心想你這不知死活的傢伙，不怕我到房東太太哪兒告你一狀？不過他多半看準我是不會嚼這種無聊舌根，繼續說：你看看這些，葉子這麽小，對面的葉子很大，不同種的，這個便宜，人家的貴。

我想反正北京四合院裏的十來個花盆全都運來了，不如種些植物，於是交代酷馬買來12顆和對面人家一樣的植物，他說可以買到又大又茂盛的，兩棵一盆就種六盆吧。

接著酷馬照例神龍不見尾的想到了才來，這點我倒是不太在意，只要他至少隔天來我便不説話，因爲一位印度朋友對於房東卡洛太太訂的800 盧比一個月價碼嘖嘖稱奇：我的院子跟妳的差不多，我的園丁一個星期來兩次我付他1500盧比一個月！接著朋友開始鄙視這些有錢的印度人，就是會剝削低自己同胞，每天來還只付800盧比！

另一位中產階級的印度上班族朋友則認爲要看他究竟是什麽樣的園丁：他每天來多長時間？我想了想：如果他來的話，大概15到20 分鐘掃掃地澆澆水，目前爲止平均一個星期來三四次。朋友嗤之以鼻：這樣的園丁800 盧比夠了，妳看看他，光是掃走道，花圃裏全是樹葉。

下雨他就不來對吧？呃，對。那麽下完雨的隔天他來只要掃落葉不必澆水，大概十分鐘就可以走了吧？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呃，對。。。朋友嘆了一口氣：房東訂的工資太高，再碰上你們這些外國人太好説話，他的工作可真輕鬆！

這會兒我陷入刻薄還有寵壞工人的兩難，外國人不好當啊！

不過我是下定決心不願違背房東指示的酷馬薪水，畢竟他已經為房東工作多年，我只是過客萬萬不能自以爲是壞了人家的規矩，一年以後再請教房東能否漲工資。同時只要酷馬來的時間是馬雷許和芭薇亞的早茶時間，他一樣喝茶吃餅乾。讓他去買些植物無非是讓他賺點外快，馬雷許完全可以做這事。

過了一星期還是沒有植物的下落，我問酷馬，他總是有藉口：哎呀，太太，我吃壞肚子了，我感冒了， 我發燒了。。。而我只是覺得好笑，這人多半不缺錢吧。

終於植物來了！酷馬的手下不知那裏弄來一堆泥土，赤手空拳開始把泥土放進花盆裏。我看著這些營養不良的植物：酷馬，你說會買葉子很大很茂盛的，這些比我院子裏有的還要小，他們看起來全都會在一個星期内死光！

酷馬慢條斯理的說：很大呀，太太，這個葉子很大呀。我搖搖頭：一點也不大，我不要，拿囘去。酷馬完全不理會我的抱怨，伸手把一些已經枯黃的葉子摘除：很大的葉子呀，太太。。。

此時馬雷許（司機馬雷許）從外面回來，看著植物他不做聲，走到他客廳門外的位子上開始看報，待我抱怨結束要進屋時，他放下報紙低聲說：太太，您讓酷馬買的嗎？是啊，他的工資不高，我讓他賺點外快。多少錢一棵？175盧比。他小小聲說：太太，不可能，這個一棵只要75 盧比，您去告訴他太貴。接著繼續看報。

我不動聲色進屋交代芭薇亞煮茶後再出大門，此時酷馬已經不不知去向到那裏聊天去了，留下他的夥計繼續徒手種花。已經種好的兩盆尚可，其他的十棵我挑了四棵勉強可以的放在一邊，指著另外六棵：不要，拿囘去。他看著我一臉茫然，馬雷許一個箭步衝向前，用卡納達方言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懂了！

想當然爾酷馬10分鐘過後準時回來喝茶吃餅乾了。我再問一次：你說這些多少錢酷馬？一棵175盧比，總共12棵，太太。我搖搖頭：酷馬，我是外國人，可是我不傻，你知道我以前住在孟買四年的。

我沒有說的是住在孟買四年，我從來沒買過植物，家裏的植物全是從離開印度的朋友家裏接收來的。還有，一棵不到台幣100的植物，我原來不覺得貴。。。

酷馬開始有點心虛：太太，葉子很大的，這個品質很好的。。。我打斷他指著其中一棵：這個葉子很大？馬上就要死了！他很快拔掉枯黃的葉子：不會死的，太太，種到土裏就好了。我繼續搖頭指指點點：不要。這個，不要。這個，不要。。。

喝茶的酷馬此時茶也喝不下了，我數了數：總共六棵，我知道一棵只要80盧比，我認爲我應該付你120 盧比，因爲你去買了，不過今天我還是付你175 盧比，其他的拿囘去。

酷馬嘟嘟噥噥不知道在說什麽，但是也沒有反駁，酷馬和他的手下喝完茶領了錢走了之後，馬雷許來報告：太太，您不要的那六棵植物酷馬也不要，就放在花園的角落。

於是太太親自動手，拔掉花圃裏幾棵早已變成枯枝的植物，換上酷馬營養不良的小百合，等他們死了再種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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