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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22 12:17:39瀏覽4407|回應10|推薦80 | |
加利利的夏天像隻揮之不去的小蟲,老是衝著你來,黏在身上叫人心浮氣躁得難受。還好有片加利利海,讓這兒的男女老少在熱浪中有個消暑的去處,否則可真沒心情工作,只想躲在屋子內睡懶覺。 說是加利利海,其實是個湖,水源是約旦河。河從北往南流過這湖,湖在地勢低窪的裂谷中,群山環抱甚為美麗,可惜常有暴風雨。不過不管怎樣,能有這個湖在這兒,很得大家喜愛,至少讓夏天容易過些。 連續幾天跟著夫子風塵僕僕地東奔西走,天天在外面汗流浹背,難得今晚能在屋內好好享用一頓豐盛的晚餐,我和約翰、雅各都暗暗鬆了口氣。然而,即使是難得的宴席,夫子還是閒不下來,不但找了那個馬太來吃飯,連他那群稅吏朋友們也跟著來。哎,我們當門徒的也不好說什麼,夫子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們還是吃我們的飯吧! 酒過三巡,夫子還在講著新酒裝舊瓶的比喻,忽然有個人急乎乎地衝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夫子面前。這一幕讓大家都愣住了,咦,這不是那個管會堂的睚魯嗎?他來幹什麼? 我對他雖然不熟,但久聞其名,每次有人需要借用會堂辦什麼活動,都得和他接洽。他是專門看管會堂和安排各樣聚會的,可算是會堂的領導人或是主事,這雖然不能算是地位高或太神聖的職位,但鎮上的人都對他非常敬重。每次見到睚魯,他總是穿戴得整整齊齊,一襲體面的黑布衫,沒有丁點縐紋,頭髮也是梳得光滑,他妻子也是鎮上出了名的賢慧美麗。一個美滿的家庭、一份受敬重的工作,難怪他總是紅光滿面。 眼前跪在夫子面前的睚魯,失魂落魄,狼狽得像街上乞討的乞丐,和平日神采奕奕的樣子判若兩人。 睚魯紅著眼,伏在夫子腳前乞求,說:「我的小女兒快死了,求你去把手按在她身上,使她痊癒。」 我嚇了一跳,原來他的女兒有病!哎,又是一個來求醫治的!怎麼每次一到吃飯時間,就剛好有人來?我當然同情他愛女心切,可是如果每個人都沒時沒日地來求這求那,夫子連飯都沒法好好吃,長久下去,他體力怎麼受得了? 我看了夫子一眼,他臉上布滿哀傷和憐憫。我悄悄走過去,低聲勸他先把飯吃完,夫子彷彿沒聽到我說話似的。 我正想再開口勸他吃完再去,他已經站了起來,說:「睚魯,我們走吧。」 看到夫子起身,我們徒弟三人也跟著起身。不知何時,門口擠滿摩肩擦踵的人群,像市集般把門都擠爆了。這群愛看熱鬧的傢伙也真是太閒了,夫子辛辛苦苦傳天國的福音,這些人是左耳進、右耳出;叫他們悔改跟隨我們,他們有的是半信半疑,有的則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既然不以為然,那還來湊什麼熱鬧? 我低聲吆喝他們把路讓開:「你們別擠得水泄不通,害夫子和睚魯連走路的地方都沒有。」 夫子聽到我不耐煩的聲音,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回他一個苦笑。我知道自己實在不夠柔和謙卑、不夠有憐憫的心腸,總是忘記夫子的教訓。哎,我何嘗不想像他一樣寬容慈悲啊!只是每次事到臨頭,我就什麼都忘了。 看在夫子面上,我按捺著性子不發作,但維持風度只有讓場面愈發混亂。人聲吵雜,睚魯心焦如焚地大聲問我:「這麼混亂,我們要走到什麼時候呀?要不要我去叫人來清場?」 為了怕他聽不到,我也提高聲調:「我看你是頭腦發昏了,連走都走不出去,怎麼去找人來?」 睚魯越發心急,叫道:「照這個速度,等我們到家,我女兒早死了。」 從這兒到他家其實沒多遠,但現在感覺有好幾里路長。我正苦無對策時,夫子在眾人中轉過頭來問:「誰摸我的衣裳?」 我趕緊回答:「夫子,擠成這個樣子,誰摸誰,怎麼分得清呀!」可不是嗎?每個人都碰來碰去,摸他的當然數不清,連我都不知道有幾個人摸我。 夫子的腳步停了下來,睚魯急急對我說:「別停下來、別停下來!你們一停,我的心臟也要停了。」 夫子眼睛向四面八方張望,彷彿在尋找什麼。我的眼光也隨著他四處張望,但只見黑壓壓一片。 正在納悶中,忽然在黑壓一片的人群裡冒出虛如游絲的聲音:「對不起,是我。」 眾人頓時鴉雀無聲,像被打了悶棍。我順著聲音尋去,一個纖細的身軀匍匐在夫子面前,原來是鎮上那個患血漏的女人。 血漏在我們這兒,可是和痲瘋差不多的疾病,大家都避之惟恐不及,因為她們摸過的東西都是會傳染的。我知道她們很可憐,但為了夫子的安全,還是非趕走她不可。她這樣貿然摸夫子,不但會把不潔傳染給他,很可能我們一個個也都會被他傳染。萬一我們染上這疾病,那還得了!(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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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