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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問鵑與張競生
2009/03/03 23:19:29瀏覽1523|回應0|推薦0

       [大多數人知道褚問鵑,是因為她与張競生曾经的一段姻緣。這段姻緣,在褚問鵑看來,有點不堪回首,但也不可否認,當年正是張競生的提攜,使她得以順利進入北大學習,從而也改變了她的人生。在所有描寫這段姻緣的文字中,大陸張培忠先生的《文妖與先知》和台灣蔡登山先生的《民國的身影》,比較接近事實。由於前者篇幅較長,我在此轉貼蔡先生的文字。如有冒犯,敬請諒解!]

       1920年,張競生自法歸來,先是受聘為廣東省立金山中學校長,不到一年,就去職。192110月,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的聘書發來,邀請他為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在北大期間,張競生認識了褚問鵑(當時名叫褚松雪)。褚問鵑是浙江嘉興人,1900年生,九歲入嘉興宏文館前的公立女校,十二歲畢業。繼入蘇州蘇蘇女校,十六歲畢業。畢業后,經小學同學朱維亞介紹,到浙江永康女校教書。一年后,又改入太倉的毓婁女校教書,后來又到山西雲岡女校當教員。不久再到山西陽高主持縣立女校的校政,因不向封建勢力低頭,曾自作主張把廟宇中的菩薩諸神“請”走擴充學堂,激起當地士紳的嘩然。據褚問鵑晚年的回憶錄《花落春猶在》書中說:“我已被鬧出了名氣,不僅陽高的新派人支持我,大同、天津、北京,甚至遠在上海,也有人來信給我鼓勵,聲言願為后盾。”而張競生也給她寫信說:“妳打倒了有形的偶像,妳比我更勇敢!我正在和許多無形的偶像宣戰。我們既是打偶像的同志,應該做個朋友。”

    后來據褚問鵑說,是張競生(按:在書中則改稱黃適)不斷地來信,甚至說:“北大雖暫時不招收女生,但最近成立研究所。國學門的主持人和我很熟,可以介紹。希望妳寫一篇論文寄來,以便推薦。”那年暑假,褚問鵑到了北京,張競生約好在車站接她。第三天,張競生帶著褚問鵑去見胡適,“胡適之那時正在提倡整理國故,並對古書做翻案文章。他看到我寫得那篇以‘烽火’代‘燈火’的讀書心得,曾大為讚賞說:‘對國故自應該用科學方法整理,用懷疑的眼光去發掘問題,指出錯誤,才是正當的做法。’他一個人講了許多。末了,他希望我多寫些翻案文章,一矯古人盲從的陋習。”自此,張競生成了褚問鵑生活上的導師,褚問鵑漸漸地對張競生敬重起來,但她也表示不願和張競生多接近,以免引起别人的議論。入學三個月后,張競生向她求婚,褚問鵑回答說:“我無才無貌,條件不夠。況且我正在求學時代,不想談這個問題。”以后每隔十天半月,張競生總要來一次求婚的嘗試,但照例被回絕了。直到當年山西的小軍閥鄭胡子要追蹤到北京來“逼婚”,她聽從張競生對她的建議:“妳總該知道,古代專製皇帝選秀女的時候,許多有女兒的人家,都連夜把女兒送去與人完婚。貴為天子,也不能佔人有夫之婦,何況一個小小的軍閥?妳只有馬上和我結了婚,才能使他絕望。此外我也沒有其他的退兵之計了。”后來,“婚禮在長老會禮拜堂舉行。日子急,遠方親友不及趕來。我方衹來了方寄娘母女、趙珮雲全家。男方來賓,除胡適外,我都不大認識。”

    婚后他們住在什剎海北河沿20號的一座四合院,褚問鵑表示張競生對她很體貼。“我的婚姻雖不是由于愛情而是迫于環境,但在結婚以后,我也勉力謹脩婦職,不使對方失望,總算做到‘相敬如賓,琴瑟靜好’這八個字。暑假前,我脩畢了研究所的學業,得到了證書。我向丈夫道謝,他也謙遜不遑。一年后,我生了一個男孩子,取名真兒(按:即后來在台灣的黃嘉)。”

    褚問鵑又說:“然而好景不長,北大一直欠薪不發,我的丈夫為了兒子將來的教育費起見,他決計離開北京,想到南方去打出一條生路來。不過我的意思,總以為我已有研究所畢業的資格,可以出去做事,賺錢來貼補家用的,勸他不要脫離北大。但是他說:‘妳去做事,孩子在老媽子手中一定帶不好,經濟是我做丈夫的責任,妳不要擔憂就是。’這時候,有一北大旁聽生名叫金×成(按:金滿城)的,常來向黃教授借錢。黃教授憐他淪落,也常常周濟他。我一見此人,就直覺地感到這個金×成絕非善類……便私下勸我丈夫,不要和這姓金的太接近,恐有后患。但他笑道:‘這真所謂婦人之見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年輕人,又何必對他苛求呢?’暑假以后,黃適就帶了金×成一同南下,在上海開了一家藝風書店(按:是‘美的書店’,褚問鵑為了不讓人們一下認出張競生,故混淆視聽),做起出版商來了。”

    后來,張競生將褚問鵑母子從北京接到上海同住,他們住在辣斐德路興業裏19號。褚問鵑說每天中午12點一敲,張競生就會回家吃午飯。可是這一天,12點半了,不但他人沒有回來,連個電話也沒有。褚問鵑哄孩子睡着后,馬上去弄堂口借打電話,是張競生接的,他的聲音沙啞,很緊張地說:“店裏出了事,我要遲一點才能夠回來,妳不要等我吃飯。”直到下午4點,他回來了,頭發蓬亂,神情沮喪,頹然坐倒在椅子裏,說:“金×成捲逃,所有現款完全被他提走,卻留了一身的債務給我,我完蛋了!”他說着把頭埋在兩只手掌裏,痛苦地喃喃道:“后悔沒有聽妳的話,如今養虎傷身,除開怨恨自己外,還有什么可說呢?”

    到上海之后,張競生與褚問鵑兩人之間的感情發生裂痕,中間雖曾一度重脩舊好,但最終褚問鵑離開張出走了。于是張競生在《新文化》月刊第二期上刊登了他們離婚的廣告,其中說他們離婚的原因是:“(褚問鵑)受一二CP所包圍與其CP化的情人所引誘,遂也不知不覺從而CP化耳。”張競生又在《新文化》月刊上發表了題為《恨》之文,斥褚離他出走。然而褚問鵑的友人則在《語絲》第一百二十四期上發表文章反駁張競生,說是因為“張競生熱衷于跟國家主義派與西山會議派的政客周旋”,才引起褚問鵑的不滿而造成感情破裂的。

    這下子可好,你張競生不是倡導“愛情定則”之一是可以“變遷”的嗎?當時反對派早就笑道:當心你的老婆吧!果然張氏打開的是“潘多拉魔盒”,活生生吃了一個“請君入甕”的啞巴虧,卻正合于張氏所說一旦“條件”“變遷”,“比較”與“變遷”告成,“愛情”就發生變化。張氏雖說于褚氏有恩——助其讀書,提攜學問,這時卻離鸞别鳳,勞雁分飛了。張氏談“定則”,種瓜得瓜,自食其果,成了人家“如何如何”的談資,使他好不惱火,于是不免將身上殘存的男子霸權主義,全盤洩漏,他發表文章“將她屢次對我的假偽欺騙盡情托出,大大罵她一頓”(《十年情場》),這與鬱達夫發表《毁家詩紀》一樣魯莽,其實效卻是在男權中心下,對恩怨女子的刀筆攻伐。

    對張競生斥罵褚問鵑的《恨》一文,則有周作人大加攻擊。周作人指出:“我們看了這節橫暴的話,會不會想到這是張競生先生對他三年前戀愛結婚的那位夫人說的?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正是舊日男子的常態。我們只見其中滿是舊禮教,不見一絲兒的‘新文化’。”張競生認為周文完全是“惡罵”,難以容忍,就與周作人大打起筆墨官司,后來發展到意氣用事,張競生甚至攻擊周作人個人的私德,說他娶日本老婆,為“諂媚倭奴”起見,他在北京住家門前不升中國旗而升日本旗,雲雲——而事實上週作人出任偽職還是好些年之后的事。張競生后來在《十年情場》表示:“我往后極知自己那時的錯誤,可說是為情感燃燒到失卻全部理性的。”至于周作人,與張交惡之后,也就在文集重版時將原先那篇稱讚張競生極有天才的文章抽去了。

    張競生晚年回憶說,當年褚女士無緣無故,棄孩離他而齣走,使他受到極大的刺激,于是才導致他寫文章大罵她一頓,事后回想覺得該文章實在太過于惡毒,絲毫無留一點寬恕的餘地。而這件事對褚問鵑而言,可說造成極大的傷害,因此到了晚年執筆寫回憶錄時,不僅絕口不提張競生的名字(改以“黃適”代之),還把黃適寫成因車禍身亡,最后由她獨立撫孤。其心痛可想而知。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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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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