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這棵被叫作〝別姬〞的大樹下, 老歐很有耐心的等著老婆大人, 他眼看著從綠草地中冒出的幾朵小黃花, 心想著: 唉! 都理了三十幾年了, 還要等多久?耳邊卻傳來兒歌聲〝籬邊一朵小黃花, 沒人摘也沒人睬, 自己會長大, 小黃花呀小黃花, 誰是你的爸和媽, 你家住那裡? 我也………〞 噗嗤他笑出了聲對自己搖了搖頭, 真不愧共同生活了近四十年, 心思都想到一塊去了, 連理個頭髮也放不過。閉上眼他準備一如往常讓老婆在自己頭上下功夫, 大不了就如猴子吃香蕉般被東修西剪越來越短而已, 反正老婆的理由永遠是對的: 這回就 幫你剪短些啊,免得過不了多久又要來煩我。老婆啊! 算算兩個月才煩妳一次,其實不太為過吧!頂著妳的頂上功夫都三十好幾年了,妳該高興有讓妳長久展示手藝的機會,還記得頭幾年朋友們每見到剛剔了頭的自己都會搖搖頭揶揄:老歐啊!這頭一定是太座的傑作吧!呵呵呵,他對自己乾笑幾聲。
別姬的石榴裙下今天清風徐徐送,本以為可享半寐的他卻思緒飛揚,想到小時候為每日的晨間檢查,備好折成方塊卻從來不用的衛生紙或抹布,茶杯或口罩都不成問題,唯獨頭髮是個大問題。每回伸手向母親要錢理髮時,母親總說:還這麼短,理什麼理? 總要到被檢查〝太長〞不及格罰過打手心後,母親才不太情願的從口袋掏出錢來,口中仍喃喃地:每個禮拜都要剔頭,頭都要被剔笨啦!提到頭笨他又忍不住噗嗤,想到那位因兒子剔頭師有事外出,而上陣替代作生意的老剔頭師,因車禍變成長短腿,托著一張板凳為自己剔頭時,每移一下板凳便拐一下腿也順便在自己頭上刮下一刀,忍不住痛的啊了一聲後他馬上感覺有張紙貼在那傷口,好不容易一拐一刮啊聲連連的的剔好頭,往小鏡中一看,媽呀!有七八張小塊的舊報紙黏滿在他被剔的光光的頭上,他忍不住為破相淚流滿面,老師傅只好一拐一拐的牽著他的手回家去向母親道歉,而母親在看到滿頭被貼滿舊報紙且帶血跡的兒子時心疼不已卻也難忍笑出聲。從那次起他開始悟到頭能不剔就托著吧,大不了手心被戒尺咻一下,小意思!我是大男孩。想著想著自己彷彿長大不少,到了上大學時,台北市推動全民形象自覺運動,西門町有大批警員忙著阻街掃蕩嬉皮,凡是頭髮稍長的男性均被請送警局,自己作夢都沒想過竟然也被〝捉〞入警車送到警局,分局長對著一群型男訓斥一番後,自己原本認為帥極了的頭髮被修理成狗啃式,當下他覺得面紅耳赤丟人丟到淡水河,回到家還被父母兄弟們笑到不行,好箇秀才遇見兵的無奈。
聲似依稀的此刻別姬變成了分局長手中的訓戒棒,朵朵黃花變成了兄弟們一張張的笑臉,在眼前飄來晃去的,蹭的從高椅上他跌站了起來,捉住老婆拿著剪子還沾滿些碎髮的手親了又親:老婆,還是妳好,妳頂上功夫了得讓我有安全感。再想到有不少次在理髮前老婆還會來上一杯清茶加上放送自己喜歡的拉哈馬尼諾夫,有六星級的待遇,他真是越想越滿足,哈哈哈!夫復何求?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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