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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20 09:11:21瀏覽1085|回應4|推薦66 | |
不記得有多少次了。 老伴從網站出來總對我叨說著: 知道嗎?蔬果類的第一名是蕃薯。每回聽後我總衝著他點頭,但我自己知道,在每次點頭時也順便甩出一個個童年的記憶,一股股酸甜苦辣味從內心深處湧現而來,細細咀嚼中總覺蕃薯是甜中帶苦,它的滋味是貧窮加辛酸。
小時候的我是在蕃薯田中穿梭長大的。記憶中父親經常在下了班後扛著鋤頭牽著我的手往後園的蕃薯田走,在一行行的蕃薯壟中我們攏土、拔草、捉鼠、除蟲。在當時我不懂這是辛苦,只知道爸爸好能幹,又會當老師又會種蕃薯,而且在除蟲拔草的同時故事也說的特好聽,我有好受寵的感覺,我沒有也沒能體會父親為貼補家用而種蕃薯的辛苦。 稍長後蕃薯園是我讀書的地方。父親說女兒長大了,不能只會除蟲拔草,要好好讀書,將來不需要種蕃薯。那時的我真的不太懂為什麼不要種蕃薯,但是我很聽話,坐在蕃薯壟上,我經常背誦岳陽樓記、桃花源記給蕃薯藤和躲在藤中的蟋蟀們聽,我的九九乘法也是在壟上一跳一躍中背出來的,我想那時埋在土內的大蕃薯大概都懂我給它們灌輸的幾何原理和物理定律,每見父親汗流浹背的挑大肥(豬屎) 灌溉蕃 薯時,我就會為它們背誦或講述的更勤奮更大聲,當時我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 現在想來我只是想大聲的告訴父親: 女兒陪著您,也想幫著您。 說到幫也不容易,經常大清早就有左鄰右舍來敲門: 老師,賣兩捆蕃薯藤給我好嗎? 或: 老師,跟你買一簍蕃薯可以嗎? 有時見父親〝生意〞太好, 忙不過來,我會放下書包飛奔後園,趁上學前俐落迅速的抓來兩把蕃薯藤交給父親,那時不能理解為何父親沒有感謝反而大聲吆喝: 快去讀書。只知道自己為沾滿蕃薯奶汁卻久洗不淨的手指頭暗暗搓揉,深怕被同學看見該如何是好,卻沒想過父親那樣多繭又沾滿薯汁的雙手是如何站在講台的? 蕃薯田一片深綠,被攏起一行行的蕃薯葉隨風搖拽,我彷彿置身在浩浩的綠波中好不愜意,我輕聲哼著那首〝風吹著我像流雲一般,孤單的我也跟著去流浪……〞(現在真想不起歌名,只記得是我當時最愛的歌), 耳邊傳來一陣陣父親趕豬的聲音,為了清洗分了格的豬圈,我常見父親把豬兒們從這格趕到那格,雖然大費周章,但人豬聲混合卻如高低音合奏般自然和諧,愛多事的我總會幫著父親對豬兒們換詞不換調〝豬兒豬兒請走過去,讓我們把你的家清乾淨……〞的唱著,我也看到父親眼角泛著笑意,但口中說的卻是:去去,讀書去,別搗蛋。到那時我已認清讀書是我的工作,就如種蕃薯賣蕃薯,育小豬養大豬賣錢貼補家用是父親的工作一般,父親與我都在盡心盡力。 那年父親退休了,伴著母親來美探訪女兒,我怎麼也難忘流露在他那張佈滿皺紋臉上孩子般捉黠似的笑容,只因為他成功的把夾在衣服中的一小截蕃薯藤走私入關。到如今那一小截蕃薯藤仍然在女兒家後園衍生繁茂,然而父親卻往生九年了,今夜我特別想念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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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