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假期﹐ 兒子們回家﹐ 說是要延伸我的縮減精神(downsize spirit)﹐ 於是把他們不會再讀的書籍﹐ 不會再穿的衣物﹐ 打包﹐ 捐贈。

他們房間裡﹐ 四層的書架﹐ 兩個減成一個﹐ 衣櫥櫃也清爽很多。

縮減完﹐ 老大行有餘力﹐ 卻發異想﹐ 要提昇(upgrade)家裡的科技用品。

先是嫌家裡上網速度太慢﹐ 我說﹐ 平時家裡只有我在上網。先生的電腦只是週末他用來看網路電影﹔ 因此不覺得有需要改變。

他們不理睬﹐ 替我換了一家結合電話和上網有特價的公司。新的電話多了顯示來電號碼(Caller ID)的服務項目。

家裡兩支電話機﹐ 只有一支能顯示來電號碼。老大說太不方便了。我說﹐ 不會﹗ 電話絕大多數是推銷員或是勸募捐款打來的﹐ 我都懶的理。 真要找我們的人自然會留話﹗

他不聽。有天出門﹐ 買了一堆電話機回來。

真的是一堆﹕ 一個主機﹐ 加四個分機。廚房﹐ 客廳﹐ 各房間﹐ 現在都有一支電話﹗

這是幹嘛啊﹖ 我這個手機都懶的隨身攜帶的人﹐ 現今居然被電話機圍繞﹖

接著﹐ 他要打印文件﹐ 發現只能用我的電腦。

「這太不方便了﹗」一聽他又那麼說﹐ 我快要抓狂了。

然後他真的又買回一個印表機﹕「這是無線的﹐ 你在家裡任何地方﹐ 都可以打印。還可以傳真﹐ 影印﹗」

我的電腦就只放在書房裡﹐ 哪裡需要一個無線的印表機﹖

不像他們﹐ 到起居室看電視﹐ 把電腦帶著﹐ 一面看電視節目﹐ 一面還看電腦上的球賽。要吃點心﹐ 把電腦移到餐桌。臨睡前﹐ 又帶到床頭。

傳真﹖ 上次收傳真文件﹐ 好像是許多年前的事了。現在都電郵傳送﹐ 誰還傳真﹖

而且﹐ 舊的印表機﹐ 才剛放入一管新油墨。

「那﹐ 你就用來影印好啦﹗」他說的輕鬆﹐ 我又有什麼需要影印的﹖ 不是說要少用紙張嗎﹖

如此﹐ 書房﹐ 無端多了一個印表機。如同我的麵包機﹐ 一黑一白的﹐ 佔去一個大空間。

「你們一年回家的天數﹐ 加起來不超過一個月﹐ 其餘時候﹐ 我根本不需要這些﹗」

我跟老大要收據﹐ 說是要連同那些電話機﹐ 拿去退。他不肯給我。

有個下午﹐ 他孝心發作﹐ 自願吸塵。弄完﹐ 對我說﹕「You are right! 這個吸塵器真的很重﹐  馬力也不夠。難怪你總是說﹐ 吸塵讓你腰酸背疼的。」

我趕快跟他說﹕ 是的﹐ 所以我要一個Roomba!

他說﹕ 這個房屋太大﹐ Roomba不能一次清完﹗

什麼太大﹖ 70坪的房子﹐ 在北美只是中小型。不能一次清完﹖ 分數次不就得了﹖

他不言語﹐ 跟弟弟又出門了﹗ 帶回來一個-----

啊﹖ 又是一支直立型吸塵器﹗ 

「這是bagless的﹐ 你不用更換紙袋﹐ 馬力很強﹐ 機身卻很輕﹗」

「我不管它的馬力﹐ 我只要R-O-O-M-B-A!」我幾乎要尖吼了。

「媽﹗ 你可以單手拿起20磅的啞鈴﹐ 這麼輕的吸塵器﹐ 你怎麼嫌﹖」老二不解。

「不管它多輕﹗ 我只想要R-O-O-M-B-A!」我因抓狂﹐ 快要失聲了。

「Roomba太貴了﹗ 我現在買不起﹗ 等便宜些﹐ 再買給你﹗」這話好聲熟悉﹖﹗ 不是以前老大小時候﹐ 要買某些玩具時﹐ 我常說的嗎﹖

「而且﹐ 給我三個理由﹐ 說你為什麼需要Roomba?」這﹐ 也是他過去要買東西時﹐ 我常對他說的﹗ 人種什麼﹐ 真是收什麼啊﹗

「媽﹗ 你先用這個﹐ 等我工作有收入﹐ 會買一個給你。」老二好像比較體恤﹗

可是﹐ 他才醫學院二年級﹗ 我掐指算算﹐ 還有兩年實習﹐ 三年住院醫生﹐ 再二到三年專科訓練﹐ 一切順利﹐ 才能執業﹔ 到那時﹐ 他還要先還清十幾萬加上5%利息的學費貸款。。。

別了﹗ 那如飛碟遠去的Roomba!  

耳邊﹐ 老大還在說﹕「這是我今年補給你的聖誕禮物。」

你不是已經買XBox給我了﹖

「可是你不用﹐ 所以那個不算﹗」

我想起高一時的英文課﹐ 有一課﹐ 講到兩兄弟用心挑選母親節禮物。

八歲的哥哥買了一支拖把﹐ 弟弟買了一串假寶石項鏈。兩人都覺得媽媽會比較喜歡自己送的禮物。

媽媽看到哥哥的禮物﹐ 卻馬上哭起來﹕「你是嫌我不夠忙累嗎﹖ 還送我一個拖把﹖」

哥哥難過而委屈﹐ 也哭起來。爸爸趕快解釋﹕「媽咪﹗ 這個拖把可以把水輕易絞乾﹐ 讓你好省力﹗ 你看﹗」一面說著﹐ 一面示範。

媽媽心領了﹐ 轉頭問弟弟﹕「你的禮物呢﹖」

哥哥淚眼看著他﹐ 弟弟摸著口袋裡的項鏈﹐ 想﹐ 如果他的禮物拿出來﹐ 那麼哥哥的禮物﹐ 就又是一支只讓媽媽忙累的平凡拖把了。

於是也抽抽咽咽的說﹕「我的禮物﹐ 就是那半支拖把﹗」

眼前﹐ 這送給我的吸塵器﹐ 算不算那故事的一個改版﹖